秦怡嵐曾經(jīng)評價曲蕭這個人時,說他雖然為人還算不錯,可是缺乏大局觀和全局意識,只能注意到眼前的事情,沒有一個長遠的目光,所以干了這么多年,依舊是一個經(jīng)紀人。
當(dāng)時雷鳴還覺得這種說法是不是有失偏頗。
但是從剛才曲蕭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來看,還真不是秦怡嵐在貶低曲蕭,自己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他卻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原因。
“該不會你真的認為,我給王伊雪寫歌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榘桑俊?br>
雷鳴有些無奈。
對于過去的事情,秦姐或許早就已經(jīng)不在意了,但是這并不能說明,星驛每個人都能如她一樣釋懷。
在于璀璨和解之后,特別是給王伊雪制作新專輯的這件事情,在星驛還是讓一些人頗有微詞。
不就是一個叛徒么?為什么她能得到這么好的待遇?
或許看在雷鳴和秦怡嵐的面子上,大家表面上不會表現(xiàn)出來什么,但問題不解決,總歸是埋在心理的一根刺,如果不拔出來的話,遲早有一天會爆發(fā)。
這就是為什么要讓王伊雪來到星驛,無非就是想借由這個機會,讓雙方有一次接觸而已。
或許這一次并不能改變什么,但至少態(tài)度已經(jīng)擺出來了,有了一個好的開端之后,剩下的事情再徐徐圖之就好了。
大概二十分鐘后,練習(xí)室的門再次打開。
秦怡嵐表情如常,而王伊雪則是眼眶微紅,明顯在里面是哭過一場的。
“沒事的蕭叔,就是想到過去的經(jīng)歷,一時間有些感慨而已。”
面對著曲蕭關(guān)切的目光,王伊雪輕輕說道:“已經(jīng)耽誤了不少時間了,咱們快點去錄音棚吧。”
錄歌才是正事,曲蕭巴不得錄完之后趕緊離開這個地方,所以也就沒有多問。
錄音棚就在同一層的拐角處。
他們這次使用的是星驛條件最好的一間錄音棚,不但設(shè)備齊全,空間也非常大,能容納很多人,除了極個別藝人之外,其他人想要申請使用的話,非常困難。
不過雷鳴恰好就在極個別藝人的范圍之內(nèi),當(dāng)他走進去的時候,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有人了,一個體態(tài)豐滿的老頭,正坐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
“咦,老爺子,您怎么也來了?”
在雷鳴剛出道那會,一直都是由胖老頭擔(dān)當(dāng)音樂制作人,因為當(dāng)時他的演唱實力并沒有達到現(xiàn)在這種水平,所以經(jīng)常被折磨的欲仙欲死。
但也正是因為有他的監(jiān)督,才讓歌曲以最好的方式呈現(xiàn)給了聽眾。
隨著這兩年能力的提升,雷鳴自己也能擔(dān)任制作人這個職位,所以胖老頭就很少出現(xiàn)了,今天能在這里看見,著實令他有些驚喜。
“小雷子,好久不見了。”胖老頭笑瞇瞇的打了聲招呼,然后把目光看向王伊雪。
“老師您好。”
之前的《明天,你好》就是胖老頭制作的,所以王伊雪對他并不陌生。
“我就是隨便過來看看,你們不用管我,該干什么干什么。”胖老頭揮揮手。
隨便看看?這個借口還真拙劣。
不過雷鳴并沒有拆穿老頭的想法,等王伊雪坐下之后,就直接問道:“之前給你的發(fā)過去的歌曲,已經(jīng)選擇好了么?”
“嗯。”王伊雪連連點頭。
因為雷鳴上次壕無人性的直接發(fā)了二十首歌曲任她選擇,所以在經(jīng)過了一番艱難的取舍之后,王伊雪終于強忍心痛,淘汰了其中十首,湊成了一張專輯所需要的曲目。
“主打歌準(zhǔn)備用哪首?”
“我想用...可惜沒如果。”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雷鳴的預(yù)料。
因為在他給的歌曲里面,不乏有像《記得》《執(zhí)迷不悔》等更適合當(dāng)主打的歌曲,但王伊雪偏偏選擇了這首...
“也行。”
雷鳴想了想,大概想明白了她的意思:“已經(jīng)練熟了么?需不需要再花點時間熟悉一遍?”
“不用的,直接來吧。”
“好,那你進去試試。”
雷鳴直接做到了調(diào)音臺前面,把之前做好的伴奏找出來,然后朝著錄音室里的王伊雪問道:“都準(zhǔn)備好了么?”
“沒問題。”王伊雪帶上了耳機,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優(yōu)雅傷感的鋼琴聲響起,她輕輕開口:
“假如把犯的起的錯,能錯的都錯過...”
按理說,給王伊雪當(dāng)制作人應(yīng)該是件非常輕松的工作,因為她總能自己就把歌曲處理的很好,然而,雷鳴在她第一句結(jié)束之后,就按下了暫停。
“要不然先喝點水,潤一下喉嚨吧。”
或許是因為剛剛哭過的緣故,王伊雪的聲音沒有之前那么清亮,發(fā)出的聲音也比較扁平,或許在普通人耳朵里,并沒有什么差別,但通過耳機傳到雷鳴這里,就是一個巨大的缺陷。
王伊雪點點頭。
第二遍開始,還是第一句沒有唱完。
“停!”
雷鳴皺著眉頭:“把第一個錯字拖的久一些。”
第三遍。
“兩段中間不要有那么大的間隙,容易讓情緒斷檔。”
.....
大概半個小時之后。
“到底怎么回事?感情一直沒有進去,全完就不像一個專業(yè)歌手唱的,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建議暫停新專輯,等什么時候找回狀態(tài)了,什么時候再說。”
雷鳴并沒有因為唱歌是的王伊雪而就降低自己的制作標(biāo)準(zhǔn),反而正是因為是王伊雪,他的要求相比于其他人會更高。
“對不起,是我的問題。”王伊雪雖然沒說什么,但大家從她的表情中就能感受到她此時的沮喪。
“我覺得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曲蕭有些心疼:“你該不會是故意為難吧?”
“要是不滿意的話,你可以把人帶走,要么就請把嘴閉上。”秦怡嵐在一旁冷冷的回了一句。
“這樣,你先出來,咱們倆單獨聊聊。”
雷鳴并沒有把曲蕭的話放在心上,沉吟了一下,把王伊雪從錄音室叫了出來,兩人走出錄音棚,來到一個空曠的走廊里面。
“你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里么?”
“感情沒有投入進去。”王伊雪小聲回答道。
“不,在我看來,你不是感情沒有投入進去,反而是投入的太多了,導(dǎo)致有些混亂,分不清主次。”
作為制作人,雷鳴其實看的非常清楚:“你之前想選擇的主打歌,其實并不是這首吧?”
“嗯。”
王伊雪之前確實想選擇《記得》作為主打,可是自從剛才回到曾經(jīng)那個曾經(jīng)獨享的練習(xí)室之后,她改變了主意。
“雖然我不知道剛才你和秦姐在里面說了什么,但從現(xiàn)在看來,你似乎想通過歌曲來傳達一種內(nèi)疚,懺悔的心情?”雷鳴問道。
王伊雪點點頭,并沒有否認這個說法。
或許在旁人看來,《可惜沒如果》似乎只是簡單的描述愛情,但是在她心里,這首歌其實就是一首帶著自省的自白。
她也不知道這種理解究竟是對是錯,是否符合雷鳴寫歌曲時的本意,
所以在剛才錄制的期間才會有些錯亂,導(dǎo)致演唱的時候,情緒就像是過山車一樣,一會兒像是在描述對愛情的遺憾,一會兒像是在對曾經(jīng)犯過錯誤的懺悔。
“我明白了。”
雷鳴微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不用太在意我創(chuàng)作時的本意是什么,作品在離開我這里的時候,就基本上與我沒什么關(guān)系了,一千個人有一千種理解和感受,所以按照你想呈現(xiàn)的方式去演唱就好了。”
再次走進錄音室的時候,王伊雪已經(jīng)整理了好了情緒,她帶上耳機,對雷鳴做出了一個ok的手勢。
伴奏響起,她開口唱到:
“假如把犯得起的錯,能錯的都錯過,
應(yīng)該還來得及去悔過,
假如沒把一切說破,那一場小風(fēng)波,將一笑帶過。
在感情面前,講什么自我,要得過且過才好過...”
同樣的歌曲,同樣的演唱人,但卻在短短的幾分鐘內(nèi),給大家呈現(xiàn)出來完全不同的表現(xiàn)。
就算是曲蕭,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次王伊雪的情緒比之前每一次都投入的更深入。
胖老頭微微搖頭,臉上的表情很復(fù)雜,秦怡嵐看看雷鳴,眼神里帶著疑惑,似乎想問他用了什么方法。
雷鳴搖搖頭,示意她先繼續(xù)聽下去。
“全都怪我,不該沉默時沉默,該勇敢時軟弱,如果不是我。
誤會自己灑脫,讓我們難過,
可當(dāng)初的你,和現(xiàn)在的我,假如重來過。
倘若那天,把該說的話好好說,該體諒的不執(zhí)著,
如果那天我,不收情緒挑撥,我會怎么做,
那么多如果,可能如果我,
可惜沒如果,只剩下結(jié)果...”
演唱到這里,王伊雪的聲音出現(xiàn)了一絲哽咽,腦子里閃回的全是自己當(dāng)初離開星驛時的畫面。
璀璨的手段她不是看不懂,也清楚一旦踏入這個陷阱就難以回頭,可是為了父親,她不得不硬著頭皮跳了進去。
這一走,不但讓王伊雪自己背上了叛徒,沒有契約精神的罵名,更是傷透了星驛很多人的心。
就像秦怡嵐說的那樣,如果當(dāng)時王伊雪愿意把事情說出來,有了星驛在背后,故事可能就是另外一個結(jié)果,這種不聲不響承擔(dān)一切的作法,看似很勇,其實卻是最愚蠢的決定。
后悔么?
這是肯定的。
王伊雪覺得如果當(dāng)初自己能在成熟一點,如果能多相信別人一點,如果能在事情發(fā)生的第一時間就告訴秦姐...
但很可惜的是,沒有如果。
“全都怪我,不該沉默時沉默,該勇敢時軟弱,
如果不是我,誤會自己灑脫,讓我們難過,
可當(dāng)初的你,和現(xiàn)在的我...”
王伊雪輕輕的唱著,近乎以一種沉浸式的方式去演唱,聲音的背后多是沉重的懺悔和內(nèi)疚。
她曾經(jīng)以為,在這么多錯事之后,自己要被星驛記恨一輩子的。
可是看看剛才的那間練習(xí)室,在想想之前哪怕鬧得最厲害的時候,秦姐也沒有下死手對付過王伊雪,都只能說明一件事,這些人的心底還是把她當(dāng)做了星驛的孩子。
就像父母對孩子一樣,會爭吵,會抱怨,但是不會真正的記恨。
對不起...
是我辜負了你們的信任。
王伊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淚如雨點般滑落。
朦朧中,她看見在錄音室外圍了很多人。
星驛的董事長趙子峰,曾經(jīng)帶過自己的助理姐姐,給自己上課的老師,甚至連剛才心心念念的陳老師也在。
是幻覺么?
王伊雪揉了揉眼睛。
那些人依舊站在外面,表情中帶著幾許欣慰,幾許可惜。
老陳甚至伸出了一個大拇指,無聲的說出了一句話。
他在說,我們聽懂了。
.....
原來這就是曾經(jīng)星驛小公主的待遇么。
不得不說,雷鳴心里有點酸。
果然,孩子還是自己養(yǎng)大的親啊...
此時現(xiàn)場最尷尬的大概就是曲蕭這個外人了,他被擠到了角落里,抓耳撓腮的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雷鳴走過去摟住他的肩膀:“走吧老曲,這間屋子已經(jīng)沒有我們的位置了,到辦公室喝杯茶去。”
“我...”曲蕭當(dāng)然不愿意離開。
但雷鳴根本不顧他的反抗,強行把人拉出了錄音棚。
......
......
等到王伊雪錄完歌曲之后,已經(jīng)是深夜,包括曲蕭在內(nèi),其他人都已經(jīng)離開,只剩下雷鳴陪在她身邊。
兩個人順著街道慢慢的散著步。
“謝謝你。”王伊雪忽然說道。
如果沒有雷鳴的話,或許這個心結(jié)可能永遠都沒有辦法解開。
“我們之間不用說這些的。”
雷鳴知道她的意思,有些好奇的問道:“剛才你們在里面都談了什么?”
“沒什么,就是問我想不想回來...”
王伊雪猶豫了一下:“我自然是愿意的,但不是現(xiàn)在...”
雖然對璀璨沒有歸屬感,但曲蕭確實對王伊雪很好,她之前已經(jīng)犯過一次錯誤,不想把同等的傷害在附加到別人身上。
“所以,要等我合約結(jié)束了才可以。”
“我明白。”
雷鳴本來就沒有奢望王伊雪此時能回歸星驛,這樣做的代價太大,實在不劃算。
“別人都說我是星驛的親兒子,真應(yīng)該讓他們看看你的待遇。”
雷鳴裝出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回頭就跟秦姐去抗議一下,這種重女輕男的思想不可取,太不公平了。”
“別生氣啊。”
王伊雪知道雷鳴是在開玩笑,笑嘻嘻的挽住他的胳膊:“那我答應(yīng)你一件事作為補償好不好?”
“真的?”
雷鳴隨口說道:“那就今年過年跟我一起回家吧。”
“可以。”
“我就知道你不會...你剛才說什么?”
月光下,王伊雪笑容很是燦爛。
“我說,今年我跟你一起回家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