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懷疑人生的孔老頭（二合一）
考考他？這個……
虞世南心中一突，自己這個學(xué)生什么水平，天下沒人比自己清楚了，只會做些詩文還是來歷不明的，如果說到經(jīng)義文章，恐怕一試就要出丑。
正當(dāng)虞老頭犯愁之際，門外傳來了一陣歡快的腳步聲，兩個瘦小的身影跑進了書房。
“師公，我們今天……
啊？對不起，我們不知道師公這里有客人，失禮了！”狄仁杰連忙道歉。
跟著進來的小萱萱卻盯著孔穎達瞧了半天，最后恍然驚呼道：“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國子監(jiān)那個愛喝酒的老爺爺。”
孔穎達臉色一黑，“不是愛喝酒的老爺爺，是國子監(jiān)祭酒，見過小公主殿下。”
“對對，我本想說祭酒的，你算術(shù)學(xué)的怎么樣了？算盤學(xué)會了嗎？”小萱萱開口問道。
我……孔穎達的臉更黑了，心說這孩子不是故意的吧，怎么見面就揭短呢？
旁邊的狄仁杰拉了一下萱萱小聲說道：“師妹，怎么能這么問呢？要對長輩有禮貌的。”
小萱萱有些不明所以道：“沒有不講禮貌呀，這位祭酒老爺爺算術(shù)本來就很差的，好幾次讓爹爹去他那個學(xué)堂教算術(shù)課跟算盤，也不知道現(xiàn)在學(xué)會了沒有？”
虞世南跟狄仁杰都被小萱萱這傻傻的呆萌打敗了，人家請你爹去授課教學(xué)生的，又不是請去給自己當(dāng)家教的，你是怎么判斷出來人家算術(shù)不行的？
小萱萱嘻笑著對孔穎達問道：“祭酒老爺爺，你來找我?guī)煿惺聠幔克阈g(shù)沒我好，你要是學(xué)算術(shù)，我可以教你呀！”
噗……孔穎達只想吐血，別再提算術(shù)了行嗎？
虞世南看著兩個孩子靈機一動，笑著解釋道：“萱萱，別跟你孔爺爺開玩笑了，他是我多年的好友，來找我閑聊的。
這不正要去你家，說去考考你爹爹的學(xué)問，你要是回家的話，可以跟你孔爺爺一起。”
“啊？回家？
師公，我才剛來沒幾天，你是不是討厭萱萱了？爹爹跟娘親都訓(xùn)我，我不想回家……”萱萱的小臉?biāo)查g拉了下來，一副委屈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虞世南連忙溫聲安慰，不回家，一直住這里都行，想住到什么時候就住到什么時候。
旁邊的狄仁杰機靈，聽出了蹊蹺，孔穎達是國子監(jiān)祭酒，他無緣無故的去考自己師父做什么？
師父杜少清可是功成名就的大人物，又不是一個普通的書生學(xué)子，即便你是國子監(jiān)祭酒，怕也不見得有資格去考察杜神醫(yī)的學(xué)問吧。
想到這里，狄仁杰站出來恭敬的對孔穎達行了一個晚輩之禮。
“晚輩狄仁杰拜見孔前輩。”
孔穎達看著眼前一身靈秀的少年，忍不住贊賞道：“這孩子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靈氣，著實不凡，伯施，有這樣的晚輩，我有些羨慕你了。
不必多禮，你就跟萱萱一樣，叫我孔爺爺即可。”
狄仁杰卻沒有順著叫人，反而開口問道：“剛聽師公說，前輩想要去考考家?guī)煹膶W(xué)問？”
孔穎達愣了一下，“嗯，嗯？是有這個打算，有何不妥嗎？”
“長輩考校晚輩自無不妥，只是世人皆知，家?guī)熓莻�大忙人，一邊在醫(yī)館救死扶傷，一邊在商會忙著調(diào)和南北供給。
加上最近家里添丁，師父還要分身照顧小師娘，所以幾乎是忙得腳不沾地。
所以晚輩斗膽，不知道可否由我替師父接受您的考校？”
孔穎達本來滿是笑意的欣賞著狄仁杰，心說這個孩子小小年紀(jì)說話很有條理，且禮數(shù)周全，很好。
但聽到后半部分的時候，他臉色的笑意漸漸僵住了，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你替你師父接受考校？
孩子，你以為這是過家家呢？
你恐怕不知道，老夫因何要去考校你師父？你甚至都不知道老夫要考校什么，你替得了嗎？”
狄仁杰挺直了身體，帶著一身淡然的自信朗聲道：“無論您老考什么，晚輩自信敢于作答，答得對是您老照顧后輩，答得不對也請您老不吝指點提攜。
至于您為什么要去考校家?guī)煟@不重要，您是長輩，哪怕不用理由前去，家?guī)熞膊粦?yīng)回避。
現(xiàn)在家?guī)煙o暇，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請先生出題發(fā)問便是。”
你……孔穎達，有些郁悶，這孩子說話綿里藏針，言外之意好像是在說，想要考校杜少清這個師父，先得過了弟子這一關(guān)？
想到這里，孔穎達似笑非笑的朝虞世南道：“伯施，你這小徒孫年紀(jì)不大，卻好生傲氣！”
小萱萱在一旁拍著手興奮道：“哇，看樣子好好玩，大師兄你帶我一個呀，祭酒爺爺，帶我一起玩吧，你也給我出個題看看，正好過一陣子我打算去參加科舉考試，也好提前試一試。”
什么？？
科舉考試？孔穎達驚呆了，一事未完又出一事，小公主是一個女孩子，參加的什么考試？你是認(rèn)真的嗎？
帶著疑惑跟質(zhì)問，孔穎達盯上了虞世南。
虞世南仿佛沒看到一樣，招了招手示意小萱萱別鬧，站到自己身邊來。
隨后他對孔穎達笑著答道：“懷英這孩子雖然年紀(jì)小，但天賦異稟是個好苗子，小孩子嘛，初生牛犢不怕虎，有些自大的傲氣也可以理解。
今日趕巧了，沖遠(yuǎn)你許久不來一次，正好替我考校一下這孩子的學(xué)問，指點指點后輩如何？
你是國子監(jiān)祭酒，天下學(xué)子可以你為師，懷英這孩子沒有正經(jīng)上過什么學(xué)堂，這些年都是跟在少清身邊學(xué)些野路子，能得你的指點，可是他的福氣。”
狄仁杰見機再次行禮請教，看起來十分恭謙。
孔穎達沉默了，他覺得奇怪，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十來歲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虞世南至于這么支持嗎？
既然現(xiàn)在虞世南支持自己去考校，說明這個狄懷英有過人之處。
那好，反正找杜少清也不急在一時，從這個弟子身上說不定也能瞧出杜少清的三分脾性跟學(xué)問，考考也無妨，權(quán)當(dāng)一個樂子吧。
于是接下來的一幕就十分有趣了，孔穎達畢生都在忙于教育事業(yè)，也算閱人無數(shù)桃李天下，但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己面對的是個什么樣的妖孽。
最初只是漫不經(jīng)心的考校了幾個背書的問題，狄仁杰過目不忘，短短兩個月時間，幾乎把虞世南書房的藏書都給看了一遍，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小兒科。
眼看出了好幾題對方都對答如流，孔穎達心說如果一點難度都沒有，還談什么指點晚輩？于是漸漸增加難度，誰成想還是難不住對方，甚至狄仁杰還有幾分杜少清的風(fēng)范，對答還能另辟蹊徑，有時候那見解，孔穎達都覺得耳目一新。
作為觀眾的小萱萱不耐煩道：“祭酒爺爺，你這出的都是什么題呀？不是說指點一下我?guī)熜致铮愎獬鲞@些小孩子的問題，都不用你指點，你連我都難不住。”
“萱萱別說話，打斷了他們二人的思路。”虞世南拉住了萱萱，隨后對孔穎達提醒道：“沖遠(yuǎn)，懷英還是有幾分學(xué)問的，你可以加大點難度，別把他當(dāng)小孩子。
這次科考我準(zhǔn)備讓他也報名去試試，所以你可以試試往年的考題。”
嗯？這么小的孩子去參加科考？你是認(rèn)真的？孔穎達古怪的看了虞世南一眼，但也沒多問，依言問了兩個往年的考題。
狄仁杰依然云淡風(fēng)輕的作答，這讓孔穎達刮目相看，知道對方的水平已經(jīng)夠得著參加科考了。
于是再次加大難度問道：“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這次沒等對方問出問題，狄仁杰主動打斷說道：“前輩，此言有失偏頗。”
“嗯？怎么回事？老夫尚未問出問題，哪里來的偏頗？”孔穎達不解，但是虞世南卻老神在在沒說話，顯然是領(lǐng)教過的。
小萱萱插言說道：“祭酒爺爺，你不是偏頗，應(yīng)該說，是你說錯了，爹爹教過這句話，你這樣斷句是不對的。”
孔穎達好奇問道：“哦？那你來說說，杜駙馬是如何跟你們釋疑的？”
小萱萱背著手認(rèn)真的答道：“爹爹講過，這句話斷句不同，意思也就不同，所以極其容易引起爭議。
應(yīng)該念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因為以前沒有標(biāo)點符號，所以讀法不同解釋不同，您那樣解釋，是曲解孔圣人的本意了。”
嗯？？？曲解圣人本意？
孔穎達眉頭緊皺，他忽略了什么叫標(biāo)點符號，只是在重復(fù)念叨著萱萱解釋的這句話，多年從事教育，他自然聽得出這兩種解釋的區(qū)別，于是開始不斷深思，何為正解？
這時狄仁杰打斷了小萱萱說道：“師妹，不能這么武斷。
師父解釋這句話的時候分明是說，是非曲直因為年深日久已經(jīng)不可考證了，誰也不知道孔圣人具體什么想法。
或許是后人斷句錯了，可也有可能并未曲解，真的是圣人覺得百姓愚鈍，無須知之也未可知，所以師父下的定論是此句有爭議，未必就是錯。”
“胡說！”聽到狄仁杰的解釋，孔穎達被打斷了思緒，同時激動的厲聲反駁道：“孔圣人一心教化世人，畢生都投身在教育，怎么會覺得世人愚昧不可教化呢？
是老夫錯了，不，是我等后輩全都錯了，曲解了圣人真意……”
狄仁杰搖頭說道：“前輩，家?guī)熣f過，面對爭議，當(dāng)我們做出選擇的時候，就已經(jīng)失了偏頗。
因為人們往往會向著自己心中所期望去選，我們選擇的答案，也就只能是我們想要的答案。
是不是孔圣人原話本意，除非回到當(dāng)年，否則誰也不知道。”
你……
孔穎達正色反駁說：“圣人之心從一部論語就能完全看出，又豈會無從推敲引證？圣人還說過，學(xué)而不厭誨人不倦……”
眼看孔穎達就要長篇大論跟自己爭辯，狄仁杰擺手打斷說道：“前輩，晚輩無意跟您做字句爭辯，千言萬語道理不虛，在無實據(jù)之時我們只需承認(rèn)既有事實即可。
家?guī)熡醒裕f我們的目的是用圣人的思想跟教誨治理好國家，而非注經(jīng)釋文畢生研究經(jīng)義的老先生。
只需取其精華為我所用，應(yīng)該就能應(yīng)了圣賢對我們后輩的期望吧，倘若一味陷于字句之爭的漩渦，反倒落了下乘，該不是先賢所想看到的。”
“懷英，不得無禮！”虞世南呵斥道，說著說著怎么還批評上了？差著輩分呢。
孔穎達沉思片刻，一句話沒說，滿臉苦澀的朝著老友虞世南擺手。
虞世南哈哈大笑說道：“怎么樣沖遠(yuǎn)？懷英這孩子還行吧？
小孩子不懂得分寸，就知道悶著頭快言快語，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懷英快點給你孔爺爺?shù)狼福菄颖O(jiān)祭酒，畢生都投身在教育上面，正是你師父口子研究經(jīng)義的老先生。
對于這種事情，怎能不慎之又慎的字句必校呢？否則差之一字，就會遺禍后人。”
聽到這個，狄仁杰趕忙施禮道歉。
孔穎達伸出干瘦的手掌，像是一位寬厚長者一樣慈祥的摸著狄仁杰的頭發(fā)，由衷贊嘆道：“好，好哇！
這孩子未來不可限量，大唐能有這樣的后輩，老天眷顧！
伯施，看來你我都老了呀。
杜駙馬能教出這樣的弟子，他的學(xué)識自不用說，不必考校了，我去回絕了他人，但愿這次科考別出什么岔子。
告辭了！”
說完孔穎達飄然而去，小萱萱不解的問道：“師公，你們一直說考校我爹爹，到底是做什么呀？怎么覺得怪怪的？那個祭酒老頭好像不懷好意呢？”
額……虞世南哈哈大笑了起來，“你這丫頭真是鬼精鬼精的，剛剛還叫祭酒爺爺，轉(zhuǎn)眼間就變成老頭了？
沖遠(yuǎn)也是為公不為私，見解之爭罷了，算不上不懷好意。
現(xiàn)在好了，懷英替你師父出頭，成功說服了這位國子監(jiān)祭酒，未來他只會鼎力支持少清，不會再反對了。”
狄仁杰已經(jīng)猜到了蛛絲馬跡，驚呼道：“師公您是說在文道上……”
“呵呵，正是，你回去一趟，讓你師父來這里，我有事交代他。”虞世南吩咐道。
小萱萱一聽，撒腿就跑，“哎呀！爹爹要來的話，我得躲一躲，可不能讓他發(fā)現(xiàn)我在這里，師公，還有大師兄，你們不準(zhǔn)給我泄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