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哆嗦著點頭，扣完腳丫的手直接去撓扶車把的手。
秦文這時候才發現這老頭的雙手竟然都有六根手指頭。
不過，兩個手掌多出來的手指位置不一樣，左手是枝指，右手卻是長在尾指后。
老頭兒撓的就是右手那根多出來的手指。
“那事也沒什么好說的。”
老頭兒沒發現秦文在留意他的手，興趣缺缺地說道：“多少年了，說什么的都有。不過，都沒說到準兒上，瞎亂彈琴。”
秦文聽這老頭兒話里的意思，好像真知道點內情，頓時誘問道：“他們怎么胡說了？”
“那個報紙上說變態殺人犯，說是把全村人都給殺了一半，這不是胡扯嘛。”
老頭兒滿臉不憤，唾沫橫飛地說道：“對面村總共才多少戶人家，殺了三百多，早就滅村了。還有人愿意在那村里呆著？”
秦文心想也是，如果一個村里真的失蹤了這么多人，恐怕早逃干凈了，轉念一想，秦文又問道：“不是說人都是從外地騙來的嗎？”
“這更是鬼扯，你看看這山、這水，這路，哪個不帶腦子的會被騙來這里。能騙一個二個，還能騙三百多個？”
老頭兒對此更是不屑，看起來似乎還有些氣憤難平。
“那些個報紙，整天整天的胡說八道，害得村里的名聲都臭了，想外遷都沒得辦法，只能在村里等死了。”
秦文問道：“如果報紙上了假的，政斧怎么不管？”
老頭兒咧嘴一笑，一副你吐樣吐森破的表情。
“怎么管？不讓這么說，那咋說？三百具尸體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地里長出來的？”
秦文悚然一驚，不管傳聞是什么樣子，那三百具尸體終歸是事實，如果不解釋清楚，確實是好大一件事！
“大爺的意思是，那個王二是冤枉的？”秦文理清了老頭兒話里話外透著的那股子意思。
老頭兒巔了巔身上的灰，說道：“冤不冤枉又有什么用，人都槍斃這么多年，尸骨都燒成了灰。”
秦文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秦文便轉移話題道：“大爺，你拉這車磚是想干什么？蓋房子？”
老頭兒哼哼兩聲，沒好氣道：“給自己蓋個墳睡睡。”
秦文當他開玩笑，說道：“那你的墳要蓋在哪兒？”
老頭兒還真就抬起手來，指了一個方向：“就在那塊兒。”
秦文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發現是一座形似包子的小山，山前立著一塊約有兩米高的石碑，遠遠地就看到“清水溝”三個字。
“清水溝到了？”秦文問道。
“那我下來吧，謝謝大爺了。”
老頭兒別了別頭，說道：“你不是要去對面村嘛，我送過去一趟再回來。”
“那多不好意思。”秦文笑著說道。
老頭兒也笑了，說道：“沒事，反正我也要去對面村一趟，你搭個便車，還有個聊天打發時間的伴兒。”
秦文心道也是，便道：“那太謝謝了。”
“謝啥，從穩了，在下坡了。”老頭兒雙手扶著車把，掛了檔，慢慢趄那塊石碑造過。
離碑近了，秦文看見這碑上竟然還有別的字。
清水溝三個字應該是刻出來的，然后填了墨水，所以是黑色的，只是年代有些久了，墨汗也被洗刷得差不多了。
露出了石頭的本色。邊上卻還有兩行字，是紅色的，好像剛被刮過的樣子，只是沒怎么刮干凈。
秦文盯著看了一會兒，才勉強辨認出來了幾個字：
“此地無人三百個？”
這是什么意思？！秦文有些不解了，看著這殘存的痕跡，字體和“清水溝”不是一類，應該是后來有人添上去。
只是為什么要寫這么一句話呢，又會是誰寫的呢？！秦文百思不得其解。
秦文見老頭兒也看了那碑一眼，便問道：“大爺，你知道這碑邊上的字是誰刻的嗎？”
老頭兒啐了一口綠色的濃痰，隨口說道：“鬼知道，也許是哪個瘋子吧。”
“那此地無人三百個，又是什么意思？”秦文不解地問道。
老頭兒臉上露出驚愕的神色，說道：＂你看得清上面的字？＂
秦文答道：“有些看不清，半蒙半猜的。這是不是一句俗語或者什么的？”
老頭兒沉默一會兒，說道：“這是那王二被槍斃那天，有人就在這碑上刻了兩行字。”
“后來就被鄉里的人刮了，沒幾天又有人給涂上了。添上之后，有路過的人又隨手刮了。”
“就這樣反反復復，碑都給刮薄了一層，這字還是天天有。保不齊，明天你就能看到這兩行字了。”
秦文奇怪道：“大爺應該知道這兩行字是什么吧？”
老頭兒不答，徑直開著拖拉機，下坡轉向了一條更泥濘的小道。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的顛簸，秦文感覺山道兩旁越漸荒涼，一點也不像是有人煙的地方。
四周里滿是怪鳥梟叫，還有悶沉的蟲聲。
耳朵像是被蒙了一層油布，明明聽到了聲音，卻總是模模糊糊的，聽不大清。
如果不是拖拉機還在突突突的響著，秦文簡直要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自從過了那塊石碑之后，開拖拉機的老頭兒就沒有再開口，任憑秦文怎么詢問、引導、撩拔，總也是不搭句腔。
秦文索性不問了，坐在車斗的磚上，細細地打量著道路兩旁的林子。
不多時，拖拉機上坡了。
老頭兒終于悶聲開口：“下去推車！”
靠，秦文看了兩眼，拖拉機冒著黑煙，卻還是動力不足，沒爬上車。
跳下車斗，秦文雙手抵在車后橫杠上，叫道：“可以開始了嗎？”
老頭兒掛著檔，說道：“用力推！”
秦文用力推了一下，發現有點吃力，頓時用倍力手環把臂力提升了兩部。
這下，力氣足夠了，拖拉機被推得在坡道上飛起。
老頭兒也挺意外的，說道：“后生崽可以啊，有把子力氣！”
快到坡頂，秦文借力一扳，整個人便又跳進了車斗。
“我說大爺，今天要是沒我，你怎么上這坡啊。”
老頭兒嘿嘿一笑，說道：“車上不是有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