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厲近堯的病房，凡凡正趴在他枕頭邊，對他脖子上包扎的地方輕輕吹氣，一邊吹一邊小大人似地說：“爸爸，我給你吹吹就不疼了，凡凡受傷，媽媽也是這樣吹吹，凡凡就不疼了。”

厲近堯伸手將他小小的一團身子全圈進自己懷里，堂堂七尺男人眼底一片濕潤。

喬俐茵看到，眼眶也跟著紅了，沒有進去，她靠在外面的墻上，仰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

半個月的時間，想找到合適的心臟移植，難于登天。

盡管想到凡凡以后再也見不到爸爸，她心痛難當，可是也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凡凡長到這么大，沒有爸爸也過來了，往后的日子，沒有爸爸，也一樣過。

“俐茵，你進來。”厲近堯知道她在門口。

喬俐茵抬起手拭了拭眼睛，推開門走進去，看到凡凡在他懷里睡著了。

她過去把孩子抱到另一張床上。

“帶凡凡回溫哥華吧。”厲近堯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響起。

喬俐茵正在給凡凡蓋被子，聞言動作僵住，幾秒，繼續蓋好，平靜地答：“我的事我會看著辦，不用你管。”

“徐少晏值得依賴，不像我天生就是個渾蛋，若是從一開始，你愛上的人是他該多好。”男人的嗓音低得有些沙啞，“不要原諒我，一輩子都別原諒，如你所說，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都不要原諒我。俐茵，我希望你不要再遇見我，遇見了也要擦身而過，不管我挖什么樣的陷阱，怎樣吸引你的注意，都不要理會，離我這樣的惡魔越遠越好……”

喬俐茵只是靜靜地聽著，沒有回頭，無聲地淚流滿面。

“帶著凡凡走吧，我的后事譚凡會處理，你不用管。容我最后自私一次，雖然我給你的印象早已經……但我還是希望，你以后哪怕有一秒想起我的時候，不是我死去時的丑陋樣子。”

病房里再度安靜下來。

許久，喬俐茵緩緩轉過身，厲近堯已經轉向另一邊，留給她的只是他的背影，依然寬闊卻削瘦得厲害的雙肩難以抑止地在顫抖。

這么多年，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他流淚的樣子，可她還是清楚地知道，他哭了。

她死死咬住唇，抱起兒子，出了病房。

門關上后，厲近堯才轉過身來，病房里已經只剩下他自己。

心臟最后一絲跳動都似停止了，他死死伸手揪住，想最后再感受幾分她和孩子留下來的氣息，喉間一甜，一口血吐了出來……

——

喬俐茵沒有回溫哥華，給凡凡就近找了幼兒園，自己也開始到公司去上班，有職業經理人幫忙，并不吃力。

厲近堯不想讓她看到他死去的樣子，所以她沒有再去看他，也沒有再去過問。

日子過得無波無瀾，只是凡凡還是時不時地會問她：“爸爸好了嗎？”

喬俐茵答：“好了。”

“為什么他不來看我？”

“他去了很遠的地方。”

“他去很遠的地方做什么？”

“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給凡凡用。”

“那他還會回來看我嗎？”

“會的。”

只是凡凡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問完，媽媽都眼眶紅紅，一幅要哭出來的樣子。

他想，肯定是媽媽也想爸爸了，和他一樣，真的好想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