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斗氣的光芒也消失不見，和遠處那周圍閃耀著金光的斯帕相比，仿佛草原王才是弱勢。

草原王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輕蔑，那是真正的圣階對一個偽圣階的蔑視，沒錯，就像是真品與贗品。他仿佛就像是在告訴斯帕，“真品與贗品不同，真品無需修飾，因為真就是真。”

“你的軍隊已經輸了，斯帕將軍。你所效忠的國家的大門已經向我，向草原！敞開了。”他頓了頓，甩了甩頭，表示不解，臉上卻流露出笑容，“你又是在為何而戰呢？”

笑得很普通，很明朗，根本不是一個在生死搏殺時該出現的笑容。

“知不知道，你現在，”斯帕的手猛然握緊刀柄，腳下的水，往上沖去！一道水柱遮蔽了斯帕的身影，水還沒落下，斯帕已然到了草原王的斜上方，剛剛好，金色的斗氣擋住了照射向草原王的陽光，“話多得讓人心煩！”

身子躬著，右手握住劍柄，整個身體仿佛和劍化為一體，頃刻間，長劍已然到了草原王的面前。右手把劍刺出，根本不需要考慮刺不刺的中，也沒有考慮的時間！

貌似神是站在斯帕這邊的，在他的劍到了草原王面前的時候，草原王臉上還掛著那笑容，別說出手還擊了，就連反應都沒有一下。

劍穿過了草原王的身子，可斯帕的臉上表情更加凝重，他刺穿的只是個殘影而已！動作都還沒有變，斗氣就已經徹底在周圍肆虐開來，既然找不到草原王，那就只有用范圍攻擊去逼迫草原王主動出現。

他的左后方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身體立刻作出反應，踏在前方的右腳，往左一劃，左腳順勢配合，轉身的動作一氣呵成，帶著金色斗氣的長劍在轉身之時往上一揮，一道金色的光刃劈了出去。

光刃沒有劈中任何東西，自然在能量耗盡之時消失在了遠處，斯帕突然感覺自己的后頸一疼，他仿佛被定格在了那一瞬間，雙腿微微彎曲，而雙手還緊握住劍柄，身上的斗氣還散發著金色的光芒。

“噗！”斯帕一口血噴了出來，那是因為···草原王的手刀斬在了斯帕的后頸。草原王從半空落回地面時，腳尖輕點地面，往后退去。

嘩···這時水才再次落入坑中；這時殘影才消失不見。

草原王在遠處再次負手而立，冷眼看著斯帕那副狼狽的樣子——斯帕還站立著，不過腳卻在發抖，不···不只是腳，是整個身子都在發抖，向前踉踉蹌蹌的走了兩步，拼命的想要保持住平衡，眩暈感和惡心感讓他很想吐，痛覺甚至都已經麻木，仿佛身體都已經不是他的身體。

“不甘心啊！”他低聲呢喃著，咬緊的牙關突然松開了，又噴了口血。

他知道，草原王根本沒用全力，根本沒有認真，甚至···草原王連一半的實力都沒拿出來！

自己視為生死搏殺的戰斗，在草原王眼里，只是場貓捉老鼠的游戲。老鼠能活多久全憑貓的喜好，如果貓比較貪玩，那么老鼠就可以活得救一點，不過卻始終會被貓吃掉。

他的身子搖搖晃晃的，終于，他堅持不住了，左腿首先妥協，半跪在了地上，一手拄著劍，一手撐著地面，頭朝向地面，后背彎曲著。

他撐著地面的左手，猛然抬起，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血卻順著指縫流了出來。

嘀嗒，嘀嗒···血從手上滴落到了地上，明明沒有出現聲音，可他卻聽見了嘀嗒聲。

斯帕的嘴角微微彎曲，他在笑，那種無聲的笑，既是無奈又是滿足。

“已經···差不多了吧。奧蘭多大人，對不起···”他感覺自己站了起來，他身上再沒感受到傷痛。

周圍什么都沒有，沒有光，沒有風，甚至沒有空氣。

那是一片虛無，空洞的虛無，宛如世界還沒誕生之前的那混沌之景。

斯帕探出自己的雙手，如同一個初生的嬰兒。他在尋找，尋找著這個虛無世界中的真實。

站在原地什么都沒找到的斯帕，開始行走，在這什么都沒有的虛無中行走。

這虛無的世界仿佛是跟隨著他的步伐在擴大，當他回首看去時，他剛才經過的地方依舊是一片漆黑。

“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輕聲呢喃道，把頭又轉向了前方。

斯帕雙目圓瞪，嘴大大地張開，一副驚訝的表情，因為他在轉頭之后看見了，前方的——光！

在這什么都沒有虛無中，陡然看見這強烈的光芒，眼睛自然是受不了的，斯帕別過頭去，抬起右手遮擋這虛無之中的光。

漸漸的，光照亮了這個空間，這虛無的世界里有了光。

不，不僅僅是有了光，還有了···

斯帕此刻還沒從強光的刺激中恢復過來，左右兩邊卻傳來了聲音，截然不同的聲音。

放下右手，斯帕向前望去，左邊是富麗堂皇的宮殿，不出所料，那里正在開著宴會，貴族們相互吹捧，酒杯的碰撞聲，樂團演奏的音樂聲，夾雜在了一起。

斯帕看見自己，穿著華麗的燕尾服，胡須修整得很整齊，正端著酒杯和一個又一個的貴婦人嬉笑打鬧。

他常常在想，如果自己沒有選擇軍隊這一條路，而是選擇在帝都當一個政治家這一條路又會怎么樣呢？

此時此刻，這一條路的結果呈現在了他的面前，和他想的一模一樣。

而另一邊，高聳的城墻，飄揚的星辰旗，士兵們在這要塞里，等待著戰爭的到來。

斯帕同樣看見了自己。拄著劍，半跪在地上，遠處是士兵們臨死的哀嚎。

從他的這個角度看去，看不到“斯帕”的正面，只能看見那不停顫抖的身體。遠處的城墻已經破爛不堪，星辰旗無力的聳拉著。

這是他剛才所經歷的，就在剛才，自己被草原王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這就是他所選擇的路的盡頭，就是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左邊的嘈雜中帶著的歡樂與右邊的哀嚎，不斷沖擊著他的大腦。

他雙目所及，是兩個截然不同的自己——

宮殿里運籌帷幄，胸有成竹的那個是斯帕。

要塞前狼狽不堪，鼻青臉腫的那個也是斯帕。

這就是兩條路的結局，同時展現在了斯帕面前。

狼狽不堪與運籌帷幄。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一次。”他的話里帶著迷茫，頭低了下去，他在思考。

而此時此刻，兩邊的世界定格了，如同兩幅畫，而在下一秒，如同鏡子一般，兩個世界碎了。

在斯帕的兩側，立起了兩扇門。

左邊的門富麗堂皇，散發著金色的光芒，斯帕聽見，門中傳來了歡歌笑語。

右邊的門很普通，卻透著一股肅殺之氣，斯帕聽見，門中傳來了吶喊哀嚎。

他低著頭，兩邊的聲音仿佛不是傳到他的耳朵里，而是直接擊中他的靈魂。

是在腐朽的帝國中央，過著愜意的生活；還是在艱苦的帝國邊境去過那刀上舔血的生活。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吧，他已經很累了，他已經累了半輩子了，該解脫了。

斯帕想要朝左邊走，可才抬起腳，便又停下了步伐。

過往的一切都在他的記憶力開始放映。

他突然想，如果連帝國將軍都為了榮華富貴放棄了捍衛家國，那還有誰會來守護這個帝國？

兩條路從斯帕的腳邊延伸到了門前，他抬起了頭，那一刻，他看見了一個背影，盡管很模糊，可斯帕知道那背影是誰，那是···奧蘭多·葉留斯。

他的眼中卻依舊存在著迷茫，就在這一秒鐘，他的耳邊出現了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吶，我長大了，想成為一個保家衛國的英雄。”

頓時，他眼中的迷茫一掃而空，很堅定的向右邊的門走去，邊走還邊說。

“無論幾次，我都會選擇同樣的路。因為政治家，不是英雄。”

步伐堅定，對身后那富麗堂皇的門沒有任何留戀，向這普通平凡的門走去，再也沒了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