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絲筠醒時,天色已晚,她本以為自己會被臉上的劇痛折磨的難以入眠,可讓她意外的是,臉上的痛楚,比想象中要輕不少。
“主子,您醒了。”骨生看到白絲筠醒來,急忙走了過去,拿來了一個靠枕墊在了白絲筠的后面。
剛剛骨生還在擔心,明日一早就要回京了,白絲筠若是一直不醒該如何是好?
“嗯,手術完成了?”
“是的,已經將膿血清理干凈,少爺事先配好的藥也給您敷上了。”骨生聲音輕柔,就好像一陣清風安撫著白絲筠。
白絲筠聽到這話點點頭,她抬手摸了下臉,還沒碰到就被骨生攔了下來。
“主子,傷口還沒長好呢,千萬別亂碰。”
白絲筠點點頭,“我還以為會有多痛呢,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聽了此話,骨生道:“那是自然,擔心您傷口太疼,配藥時少爺稍稍放了一些止痛的藥品,等到換兩副藥以后,傷口差不多長出一層薄薄的痂,就不用了。”
白修遠也著實心細,早在幾日前就將白絲筠要用的藥已經配好,吃的,敷的,何時用,都已經準備妥當,擔心骨生記錯,還在上面寫了日期和用途還有里面包含的藥品。
“我哥也真是有心了,以后春露嫁給了他,肯定會特別幸福。”白絲筠想起了許久不見的春露,心底想著等到這次回京要不就向母親提起二人婚事,白修遠年歲也不小了,一直也沒婚配,早早娶個媳婦,母親肯定也會很開心。
“是啊,能嫁給少爺肯定是件好事,有少爺這樣的人在,春露在家里,家中主母也不會欺負她。”
骨生說著無意,白絲筠聽者有心,這話的里的意思,白絲筠心底自然明白。
“我從沒想過,讓春露做小。”白絲筠解釋道。
骨生聽了此話,淡淡一笑,臉上多了幾分愁色,女子的命運自古便是如此,春露能夠做個妾已經是莫大的榮耀了,怎么可能做主母。
“主子,您總是有別樣的想法,其實,哪個女人不希望一生一世一雙人,我跟著爺爺唱戲,也唱了許多,可到頭來不過都是戲文里的內容。男人總歸是要三妻四妾的。”骨生輕拍著白絲筠的手,對她道。
白絲筠嘆了口氣,她明白社會如此,她應該老老實實的接受,可是她白絲筠從現代穿來,受不了這種男尊女卑的說法。
尤其受不了,女人自己看不起自己!
“骨生,你的話,我都明白,但我且問你一句,你認為我怎么樣?”
骨生不懂白絲筠想表達什么,她疑惑的看著白絲筠,“主子再說什么?”
“你且說說我這個人。”白絲筠安穩坐好,等著骨生點評,骨生也很認真細細想來后方才道。
“主子,是一個很厲害的人,醫術高超,想法獨特,而且不達目的是不罷休!”白絲筠在骨生的心里的地位近乎于神,她總是勇敢的做著自己想做的事,不退縮,不害怕,也不后悔。
“那我和男人相比呢?”
“男人?哪個男人?”
“就這世上你見過的男人,你說我比他們強,還是差。”
骨生有些不知如何去說,世上男人這么多,有英俊瀟灑的翩然公子,也有潑皮無賴,地痞流氓,怎么可以類比呢?
“要我說,主子比大多數男人都強,都厲害。”骨生想了許久之后,極為堅決的對白絲筠道。
白絲筠聽了這話,嘴角勾起,“既然如此,我配不配得上,一生一世一雙人?”
“主子自然配的上,可是……”
“沒有可是,女人從不比男人差在哪兒,就算身份有所差距,但人和人是平等的,男人能做的,女人或許不能,但女人能做的,男人也有做不了的,骨生,我知道你說現在男人都是這樣,可是不能因為男人這樣,女人就否定自己。”白絲筠說的極為認真,聲音干脆利落,她說話扯動了臉頰,甚至感覺到傷口的痛意。
“主子……”這不是白絲筠第一次給她說這些話,若是以前,骨生定然會斷然拒絕否定白絲筠的想法,可是今日,骨生竟然心潮澎湃,覺得她說的每句話都格外的有道理。
白絲筠看著骨生,眼神多了幾分鼓勵和堅定,這世上對女人不公的事情太多了,女人也在這樣一次一次的不公之中,漸漸地否定自己。
“哎呦呦!”笑容過于燦爛,扯疼了臉上的傷口,白絲筠捂著臉,叫了起來,骨生看到嚇了一跳。
“怎么了?又疼了?小心小心!千萬別讓傷口裂開了!”
看著骨生驚慌失措的模樣,白絲筠只想笑,如果換一個時代,骨生這個女孩可能會有許許多多不一樣的道路擺在她面前任她選擇,錯生時代不是她們的錯,即使是在塵埃里,也要努力的看向天空。
“哈哈哈哈!哎哎!疼!”
白絲筠又笑又叫,眼睛擠在了一起,看著白絲筠這樣,骨生無奈搖頭,按著她的手,生怕她碰到傷口。
“主子,您在鬧什么呢?”骨生看著白絲筠,話語中帶著幾分笑意,白絲筠看著骨生,頭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骨生,這可能是咱們這輩子最后一次在這個地方了。”營帳已經空了,最后的幾個傷員也已經被遷走,明兒一早,兩個人就會搭上馬車,跟隨著隊伍回京。
“這不是好事嗎?不用再來了,說明,戰事結束了,百姓安寧了,天下太平了。”營帳外的北風依然吹著,不過,最后一夜的北風,現在聽起來,竟然都已經開始懷念了。
在這里的時間不長,不過短短兩個月,但是白絲筠卻經歷了幾次人生的轉折起伏,曾經落馬的那一刻,她以為自己會死在這個地方,而今再次回想,或許自己的故事并沒有這么快結束。
“主子,早點休息吧,從明天起就要回京趕路了。”骨生給白絲筠鋪好枕頭,將她慢慢扶下,被子蓋好。
終于,終于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