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了!
她終于來了!
當隱藏在黑暗中的欒,聽到那鞋跟“啪嗒”在地的聲響時,手里頭的小型粒子放射槍被他不自覺的緊緊攥在了手里。
此時他胸腔中的心臟發出的狂跳聲,只有他自己一人能聽到。
幽暗的走廊盡頭里,一雙女人的腿正緩緩從黑暗中走出來。
那“啪嗒、啪嗒”的聲響正是從她的腳下發出來的。
雙眼全神貫注的盯著前方的欒,整個人的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點。
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想為什么峰哥沒有攔住這個女人,竟然還讓人成功上樓了。
手中放射槍的槍口,被他對準了女人即將露出來的上半身位置。
只要對方露了頭,他只需輕輕的來上一槍,就能徹底讓對方周圍十米之內的一切事物都化為烏有,消失到干凈的不能再干凈的地步。
但在對方的臉沒有露出來之前,他暫時還不能確認對方的身份,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
就在來人的臉即將徹底暴露在光源中時,那間唯一發出光亮的會議室的大門忽然被人從里面打開了。
只見一個穿著正經工作裝的男人領著好幾個人一并涌出了辦公室,而他們剛一出來便看到了一位手里頭拎著個小手提箱子的年輕女人正站在他們的面前。
領頭的男人看了眼模樣冷清的林姝,目光落在了她手里提著的箱子上。
那里頭裝的便是舉報人所說的證物了嗎?
只要有了這個東西,他就能想辦法把那只大老虎弄下臺了嗎?
就在男人還在思考中的短短幾秒內,欒手里頭的放射槍已經上下左右擺動了好幾回了。
明明他都已經瞄準了自己的目標人物了,偏偏趕上這群礙事的人從辦公室里跑了出來。
瞧著那七八顆擋在自己槍口正前方的黑色人頭,欒不禁陷入了猶豫和焦躁之中,他現在到底是該開槍還是不開槍呢?
一旦他開了槍,那七八個人連同自己的目標人物就都得死。
雖說他知道自己現在是在考核世界,眼前的這些人都不過是一團數據而已,可真讓他一下子殺死這些人,他還是本能的有些猶豫。
因為這個世界的擬真度太高了。
一張畫了人物的紙,可以被輕易撕裂;一場二次元的游戲里,所有人物都可以被肆意踐踏誅殺,但當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時,殺人是需要勇氣的。
此時的欒想要說服自己,他眼前的這些人都不是人。
它們只是一堆沒有生命的東西。
只要自己一槍開出去,一切就都會結束了,而他也會因此成為完成考核任務的人。
可他說服自己開槍需要一定的時間。
這頭,成功見到了活人的林姝先開口問道,“請問這棟樓里的證物室在哪里?”
她在進入大樓這一層的指示牌上看到了證物室就在這一層,但是當她走到對應那間房門口時,卻發現上面掛的指示牌并不是寫著“證物室”的牌子。
聽到林姝的問題后,離林姝最近的一個男人一口回道,“這位女士,你是來給我們提供重要證物吧?我們已經等你好久了。證物室就在你一路走過來路過的一間房間里。來,請你這邊請……”
他說著便要主動上前替林姝拎箱子,結果卻被后者閃避開了。
退后了幾步的林姝,半邊身子落在了后方的黑暗里頭,一張臉也處在明暗交界線上。
“我來的路上每一個房間我都看了門上的指示牌,這一層沒有證物室。”
林姝的話令在場職位最高的那位檢察官皺起了眉頭。
證物室就在這女人來的路上,她怎么偏要說沒有?
檢察官看了眼林姝身后的黑暗,心下頓時明了,這女人分明是在睜眼說瞎話嘛!
樓道里的聲控燈沒有自動打開,她怎么可能在烏漆麻黑的環境里看到房間門牌?
想到這里,他直接抬腿重重的跺了幾下腳。
這一跺便是一陣沉默的響聲回蕩,如受到了某種召喚一般,這一層的走廊燈盡數打開。
一時間,樓道的走廊中燈火通明,照得這一層亮如白晝。
遠遠望去,樓道的中段站著的是檢察官和他手下的一群人,林姝站在這些人的右側,而原本躲在左段遠處站著的欒,此時身型也暴露在了燈光之下。
本已下定決心要開槍的欒,受了這燈光突然大亮的驚嚇,趕忙便縮進了后方的樓道里。
可當他躲藏完畢舒出一口氣后,眼神卻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自己手里頭的放射槍上。
等等,他剛剛為什么要躲起來?
明明他手上有槍的啊!
后知后覺明白自己方才犯了傻的欒,簡直恨不得這會兒給自己給自己來上個大嘴巴子。
都怪他以前做事謹小慎微慣了,這會兒一遇上動靜第一反應就是保命,這可算是他養出來的老毛病了。
欒一面在心里將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一面悄悄的從樓道的門后探出腦袋查看情況。
在他的前方,隨著燈光大亮后,檢察官邁著步子上前幾步,伸手要將證物室的位置指給林姝看,可是當他順著自己用手指著的方向望去時,臉色卻是怔住了。
“你看,這間就是證物室……”
后面的話檢察官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印象中明明就是證物室的地方,現在插在門口的指示牌竟然被什么人給摘掉了。
要知道,當他們晚上來到這一層的時候,這證物室的指示牌明明還是好好的!
一下子意識到情況不對勁的檢察官,一個急轉身,虎目威嚴的掃視著自己身后的這群下屬們,“說,是你們當中的誰夜里出來摘了證物室的門牌子?”
“這事兒到底是你們誰做的?自己站出來!”
檢察官話說完了,下屬們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的,竟是沒有一人站出來。
見此情形,檢察官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他知道好端端的門牌號是不可能突然不翼而飛的,這里頭絕對有內鬼做了這件事!
更有可能的是,他今晚召集秘密會議的事情都被這個內鬼泄露給自己的敵對陣營了!
想到有這種可能的檢察官,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他用帶上了憤怒的語氣說道,“怎么?沒人愿意承認嗎?你不自己站出來,難道還非得我親自動手把你揪出來嗎?”
然而就在他話音落下后,一件令他感到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
因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站著的這七位下屬,竟是齊刷刷的抬腿往前站了一步。
不僅如此,在他后方離林姝最近的那位男下屬也是突然發作,猛地從林姝手里頭奪過了那個手提箱子,事成之后,他一下子便逃躥到了遠處。
而剛從樓道里探出頭來的欒,看到的便是那手提箱子換人的這一幕。
他端著槍的手,不自覺的又往下松了幾分。
這才短短的一會兒,那林姝怎么把箱子拱手讓人了?搶箱子的那人又是怎么回事?
還有,他這會兒又該把槍口瞄準誰呢?
不明就里的欒,決定握著槍再蹲守一會兒觀望觀望。
這會兒化身圍觀者的他,還不知道先前被林姝困在大樓附近的峰正在心里為他打加油打氣,后者十分期待他將成功完成任務并拯救自己脫困而出。
但這可能是后者對他寄予了厚望。
看到自己的七位下屬齊齊站出來的檢察官,人下意識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步子也顫抖著往后連退了好幾步。
期間,他在聽到身后有動靜時也回望了一眼,自然而然的便瞧見了奪走林姝手中箱子的那位年輕男下屬。
忽然明白過了什么的他,慢慢的轉回頭,瞧著眼前這些他自信能夠委以重任的下屬們。
“為什么?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個感到自己被信任之人背叛的中年男人,近乎痛心疾首的呼喊道。
問出這話的檢察官,其實自己心里大概也能猜到下屬們這么做的緣由。
畢竟跟在他手下做他們這一行的,平日里受他嚴格監管、時常加班不說,手里面還沒有什么油水可撈。
反觀那些被他視為大蛀蟲的人,一個個都趴在國家和人民身上喝血吃肉變得腦滿腸肥。
他們這些人跟著他,沒前途啊,沒錢途啊!
下屬們沒有人回答他的話,一個個只用冷冰冰的眼神注視著他。
檢察官啊,你自己不想發財,那也不要擋了別人發財的路啊!
你知不知道,別人給我們的承諾遠比你能給的要多得多啊?
跟著你,我們沒得出路的,換條路走,道才能寬啊!
檢察官從自己下屬們的沉默里看出來他們的答復,他甚至從這些人的緘默里覺出了一絲冰冷的殺意。
他自己也知道,他這塊姓周的硬骨頭早礙了別人的路了。
出事的這一天,遲早會來的,只不過來的有些令他猝不及防。
想到這里,他扭頭看向了還站在自己身后的林姝,神情落寞的朝她擺了擺手道,“你走吧,這里現在不需要你。”
“你們不要為難她,她只是個來送東西的普通人,什么也不知道。”
他的后一句是對自己的那些叛變的下屬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