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首富家中的血案并沒有傳到奢華宅院之外的地方。
短短幾個小時過后,這座富麗堂皇的建筑便換了一個新主人。
古普塔·扶桑,這個被大英公司的人收買、靠弒主成功上位的罕比城的新任管理者,將會比他之前的主人更加忠于自己現在的頂頭上司。
在他的接管下,整座罕比城悄無聲息的淪為了大英公司的實質領地。
但這座城市本來就是在后者的控制之下的,后者為了宣揚自己的神教,教化這群愚昧的土著們,讓他們被神光照耀,便決定在城里進行自家的宗教文化推廣。
對于這樣的要求,扶桑本人是本能的想要拒絕的。
因為他本人就是一個虔誠的印教信徒,這種推廣外來神教的事情,他不能去做。
然而他自己也同時清楚,這種事情即便是他不去做,也會有別人來做。
真到了那個時候,他這些年好不容易才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也就不會再屬于他了。
為了自己個人和家族的利益,扶桑最終決定在城中開始推行大英公司的人所帶來的那種信奉基督的新教。
而想要讓民眾了解和信奉這種新教,就必須要在城里建起一座座尖塔式的教堂。
當城里的一大塊土地被扶桑征用并開始大興土木后,起初城里的百姓還以為是洋人又要新建一座工廠了。
但是等到教堂的雛形漸漸形成,一片片彩繪玻璃裝載在馬車上,源源不斷的朝教堂運去的時候,本邦的民眾們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
印國人都知道,本國擁有歷史悠久的神史和各類傳說故事,神靈的數量據說有三億三千三百萬之多,但是他們從來不知道有什么神靈是要供奉在這種聞所未聞的尖塔中的。
有些人意識到這八成又是大英公司的人在暗自搗鬼了。
那些洋鬼子們本來就不怎么尊重他們這些土人的信仰,有時候還會有惡意侮辱的事情發生。更可恨的是當雙方之間發生摩擦沖突的時候,吃虧的永遠都是他們這些土人。
面對城中漸漸四起的風聲,身為城市管理者的扶桑并沒有出面做出任何解釋。
因為他從自己的主人那里學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上等人做事情是永遠不需要和下等人解釋什么的。
前者生來便是卓越的統治者,后者生來便是要為奴為婢的,他們要做的只是服從前者。
而事情也正如扶桑所預料的那樣,即便底層的民眾再怎么被踐踏都不會做出實質性的反饋。他們早已習慣了逆來順受,更何況他們眼下連飯都吃不飽了,又哪有閑心來管似修建教堂這樣的事情?
隨著夏日的推移,新的一月又到來了。
在印歷中,這個月的第三天,將有會一場一年一度的大型盛事要舉行。
那就是身為三大主神之一的濕婆誕生的節日——濕婆節。
似這種盛大的節日,許多苦行僧和虔誠的印教信徒都會前往加滿都德進行祈禱和慶祝儀式,在夜里燃燒起一團團旺盛的火堆。
人們會在這一天聚集在濕婆廟前對其頂禮膜拜,有些人也會趁著節日舉辦婚禮。
總之,這樣熱鬧的大日子,全罕比城和周圍村郊的百姓們都是不會錯過的。
納吉普家的舞館里,樂師和舞女們正在商量著濕婆節這一天該進行一場什么樣的表演,衣服的顏色要越鮮艷越好,祈禱用的舞蹈也需要經過慎重的考慮。
“……供奉給偉大濕婆神的木橘葉子必須要提前準備好,咱們等會兒便該去取了!
一名舞女在說到木橘時臉頰上還閃過一絲羞澀的回憶。
她不是土生土長的印國人,她是來自尼泊爾的內爾瓦人。
當她在兩三歲大的時候,曾經和一顆木橘的果實結過一次“果實婚”,這都是她們的傳統。
另一位舞女也接話道,“除了準備木橘葉子,為了慶!疂衿胖埂蹅冞需要禁食一整天,所以前一天得多吃些東西!
舞女們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同樣坐在桌前的林姝正端著一杯溫茶,慢慢的喝著。
坐在她斜對面的樂師,一看她這副凡事都不溫不火的神情,忍不住開口問道,“林姝,我看你的樣子,絲毫對濕婆大神的壽誕不是很上心啊?”
林姝早就知道問她話的這人看自己不順眼很久了。
對方還曾經不止一次的被她抓到想要偷窺她的房間,但他每次被抓現行卻還是一種無所謂的態度。
只見林姝喝下一口茶水后,才慢吞吞的回答,“我對濕婆大神的虔誠是放在心中的,而不是掛在嘴上的!
樂師又逼問道,“那你這次準備好了什么舞蹈獻給濕婆神?能提前跳給我們看看嗎?”
當樂師問出這話時,旁邊的另外三個舞女也都齊刷刷的朝林姝看了過來。
因著林姝平日里行事獨來獨往,這三位舞女和她之間并沒有多少交情。
在她們三人看來,眼前的這個小女孩算得上是一個美人胚子,以后必定是要排擠她們的地位來接班的,因此她們對待林姝的態度也不算友善。
見樂師問出這話后,這三人也都跟著起哄讓林姝跳舞給她們看看。
同樣坐在桌前的納吉普,大概也能猜到這幾人心里的念頭。
平日里林姝也是有表演過舞蹈的,只不過她每次的舞蹈都是應邀去到一些重要的場合,所以樂師等人并沒有看到過她表演一次完整的舞蹈。
眼見自家舞館的這些人都在質疑林姝的能力,納吉普便對林姝提議道,“既然他們都想看你跳一次舞,不如你就把為濕婆之夜準備的舞蹈,提前展示給大家看看?”
林姝聽了這話,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她緩慢的從矮桌邊的地毯上站起身來,走到了后方的那排樂器前。
這時另外兩名曾經為她伴奏過樂師主動上前幫忙,問她這次需要配什么樣的曲子。
這兩人都是真正看過林姝表演的人,后者跳舞時的那種儀態和神情幾乎每一次都深深刻在了他們的腦海里,而那種親眼看完對方表演后的心靈震撼更是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
雖然他們也曾和自己另一個樂師同伴說過林姝是有真才實學的,但奈何后者始終堅持自己原來的想法,不愿意和林姝合作,也不愿意承認對方的價值。
站在樂器前的林姝,用手撥動了一根細長的胡琴弦,登時一聲清澈的弦音悠然響起。
只聽她扭頭對兩名樂師道,“我這一次的舞蹈,要配‘毀滅之舞’的曲子!
毀滅之舞?
其他幾人聞言皆是一怔。
那不是一支難度極高的舞蹈嗎?
林姝她真的能夠跳出來那樣高水平的舞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