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比城,午后的陽光依然散發著炙熱的溫度。
城中的幾座工廠里,直通通的對著天空放出黑氣的煙囪下,是一個個鏟著煤炭、累到大汗淋漓的窮苦勞工們。
汗水順著他們的腦門和后背打濕衣物,許多人都猶如淋了一場大雨。
等到他們忙完這通活兒后,早已是筋疲力竭,連喊要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有兩個穿著制服的衛兵才抬著一個大鐵桶來到他們跟前,將鐵桶放下。
那如裝泔水一般的鐵桶里,裝的是煮得十分黏稠的黃色咖喱飯。
工人們見要開飯了,一個個連忙去洗了手來列隊,準備排隊領吃的。
要知道他們在這里辛辛苦苦干一天的活兒,還不是為了這里有每一天的早晚兩頓飯吃?
當這些個皮膚黑黝黝、身上臟兮兮的工人們領到一盤食物便蹲在墻角美美的用手抓著開吃的時候,那兩個大英公司的底層員工,看向這些土著們的眼神里都帶上了憐憫的神色。
這些個土著當真都是一群不知何為反抗的賤骨頭。
似桶里的那些惡心黏膩膩的東西,便是在他們的國家拿去喂狗都沒有人吃,可就是這種連狗不都不去吃的東西,在這里卻能換一個青壯老老實實的干一整天的活。
不得不說,他們上頭的那些老板們也實在是太會做生意了。
這些老板們不僅會直接洗劫一些小邦國的國庫、開采礦山、開建工廠,還會利用這些土著人自己的頭頭來管理這些個土著們,一個個都快賺到富可敵國了。
當真是叫他們好生羨慕。
但他們這些人跟著公司遠赴重洋來這里淘金,倒也不是沒什么收獲。
畢竟他們身為有特權的上等人,在城中只要看上了什么,便能隨意拿走什么。
等到夜里頭的時候,再去這里的小舞館里飲酒作樂,數不清的漂亮美女便是趕著貼上來,而且價格也都是便宜到不行的那種。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座罕比城其實就是他們的天堂。
正當這兩個士兵在商量著晚上去哪家舞館的時候,納吉普家的舞館里一群人正在用餐。
古舊的木屋里,一張矮桌邊的地毯上共坐著八個人。
除了林姝和納吉普,剩下的幾人分別是這里的樂師和舞女。
其中一位樂師在飯桌上時不時的拿眼瞅著林姝,后者卻像是什么也沒察覺到一樣,只顧低著頭細嚼慢咽的吃著飯。
等到眾人吃完飯后,這位樂師便將納吉普單獨喊到木屋后頭的小院里說話。
“納吉普,我想知道招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對方就這么一個才十歲大的小姑娘,你現在把她招來,一不能馬上轉手把人賣了掙錢,二不能讓她趕緊出來陪客,每天還得倒貼吃喝,你當你這舞館一天能掙幾個小錢啊?”
很顯然,這位樂師對于納吉普招來一個蹭白飯的小姑娘感到很是不滿。
在他看來,納吉普家的舞館就這么點大的場子,養活現下的七個人都已經很難了,再加上一個來白吃白喝的,這豈不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面對自家樂師的質問,納吉普不敢直接說他在飯前看到林姝練習樂器和舞蹈時,便知道自家已經輸了。
說實話,當他透過墻上的空隙,偷看到正在起舞的那個女孩時,他的內心中其實充滿了難以置信。
那個穿著長裙起舞的女孩,她在掐指時所用出的手語堪稱千變萬化,表情在每一剎那的變化都也恰到好處;而她每一次用踩下的節拍和脖間的前后擺動中,都透露出舞神身上的獨特韻味,并且始終完美的踩在了聲樂的鼓點上。
也正是因為看到了對方能夠跳出這樣令人驚艷的舞蹈,他才知道為何對方先前敢說出她要教自己跳舞的話來。
他甚至懷疑,這個孩子身上有神跡顯現。
否則他無法解釋對方為什么明明是個才十歲大的孩子,卻能自行彈奏出完整的曲目,并輕易跳出了連他也自認無法做到的至真至純的婆羅多舞。
為了改變兩人之前的約定,也因為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告訴眾人自己技不如人到還不如一個孩子,納吉普便決定主動和林姝修改了兩人之間先前定下的約定。
現在林姝相當于是他納吉普請到家里來的客人,可以在這里吃住,但同時她也要幫忙表演歌舞和音樂來為舞館拉攏一些生意,如果掙到錢財的話,雙方是可以按比例分成的。
不過這些內情太過復雜,納吉普也不知道該怎么給眼前的樂師解釋。
為此他只能簡單的告訴對方,“這件事情我有我的安排,你就先不要管了。林姝加入我的舞館,對大家來說都會是一件好事。”
樂師對納吉普的說法感到很是懷疑,他不認為一個十歲的小姑娘能給舞館帶來任何收入。但因為納吉普要求留下林姝的意愿十分堅定,他也只能不再說什么了。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由于這棟屋子里頭的很多人都是住在一片屋檐下,彼此之間又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并且每天都會一起用餐。
漸漸的,先前便不滿林姝留下的那位樂師,發現林姝這個孩子越來越令人起疑了。
她總是會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她的小房間里面,也不知道到底在里面弄些什么東西。
反正當他把耳朵貼在對方的門板上時,總能夠聽到里面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有時是金屬摩擦和切割的聲音,有時則是瓶瓶罐罐的碰撞和氣泡破滅的啵啵聲。
當他將自己的發現告訴納吉普的時候,后者只是擺擺手,說是讓他不要管這些事情,隨她去吧。
但隨著樂師隔著門板偷聽到的聲音越發的詭異,他終于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的好奇,想要找個機會摸進林姝的房間,看看對方到底在做些什么。
這個念頭一起,他便很難打消了。
這一天,他趁著林姝外出有事,終于成功逮到了一個可以偷看后者房間的機會了。
于是他趁著周圍人都不在的時候,直接伸手去打開林姝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