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女府上,正是春光明媚的時節(jié)里,林姝慵懶的躺在長椅上曬太陽休息。
一陣勁風(fēng)貼著地面從她的衣角上輕柔的刮過。
春天已經(jīng)來了,卻開始起風(fēng)了,也不知道墻頭這些新生的綠葉能不能經(jīng)受得住摧殘?
可只要樹木的根基不斷,枯木逢春,終會有再次開花結(jié)果的那天。
林姝看著看著,眼中本是凝聚的眸光不知為何又散了去,一片本是塵封在墻頭的薔薇老舊枯葉隨即蕩悠悠的落到了泥地上。
風(fēng)漸起,又有幾片葉子被吹舞著落在了她身上。
未等她抬手將它們拂去,府里的女管事忽然前來向她稟告事情。
“殿下,六皇女殿下剛剛派人來送請?zhí)f是邀您明日過府一敘。”
“知道了。”
林姝應(yīng)了一聲后,用手按住扶手椅的梨花把頭,緩緩坐直了身子。
雖然她已經(jīng)調(diào)養(yǎng)了有些日子了,但這副身子骨并沒有太多好轉(zhuǎn)的跡象,依然整日都是病懨懨的,四肢總使不上勁。
見她似要起身,女管事想要上前攙扶一把,然而護在林姝跟前的四位女侍衛(wèi)卻是齊刷刷的朝她投射去警惕的目光。
這目光叫女管事猶如針芒扎身,立在原地不敢動彈了。
此四人乃是當年四皇女成年搬出宮外居住時,女皇陛下親自賜給她的四名貼身護衛(wèi),專門負責保護四皇女的安危,常年不離她左右。
躺椅上的林姝并不需要人扶,她自己一點點的站起身來。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后,順勢舒展了一下身子,練了一會兒太極云手。
直到身子骨里有一股暖流熱了起來,她才緩緩收了氣息。
林姝一個轉(zhuǎn)頭,見女管事還站著沒走,以為她還在等自己的答復(fù)。
她順口對她回道,“明日六皇妹府上的宴會,我自然是會去的,你下去安排便是。”
“那,殿下您看這趟赴宴要帶上莫正夫還是蘇側(cè)夫?”
這年頭,皇城里的勛貴們赴正式的宴席,時興都帶著家眷去的。
只有在某些不方便帶家眷的私人宴會上,東道主才會去到紅樓里,請些或溫潤如玉、或妖嬈多姿的美男們作陪,因為這能讓客人們增添不少興致。
聽了管事這話,林姝也想起來上一次那位五皇女請原主去府上時,原主便是帶著自己的正夫莫函一同前去的。
她在腦海里快速過了一下這位六皇女的性情人品,以及對方與原主之間的關(guān)系,最終還是決定讓莫函跟著自己去赴宴。
林姝這頭下了決斷沒過多久,得知自己明日便要和妻主去六皇女府上赴宴的莫函,心情莫名的歡快了起來。
水蘭閣里,他像是個還未出閣的男兒一般,不知疲倦的試著一套套衣裙。
然而另一頭的珞辛閣里,得知林姝又要帶莫函出門的蘇翎湫,氣得在屋子里直跳腳。
氣完了之后,他才勉強撿起自己平日里的高冷氣度,打算去書房里再取幾本經(jīng)書來抄抄,磨練心性。
可他一只腳才踏出門檻,轉(zhuǎn)頭便想起林姝已經(jīng)禁止他私自進入書房的事情來。
一回想起這事兒,他氣得又想要發(fā)作。
想他往日里在四皇女跟前再怎么孤傲拿捏,對方也都是吃他這一套的。
偏生那人這些日子就不會開竅了,任憑他再怎么主動向她示好,她卻連他這珞辛閣里都不愿意來坐坐的。
難不成他的這位妻主,真是厭倦他了不成?
一想到自己有失寵的可能,蘇翎湫的心不由的緊張了起來。
不,他才不到二十歲,嫁給四皇女這些年也是一無所出,萬一對方當真是厭倦了他,那他今后在這皇女府中還有出路嗎?
與外在裝出來的高冷性子不同,這位蘇側(cè)夫?qū)崉t是個心思敏感脆弱的,又偏愛胡思亂想。
為了這件事兒,他這一天都沒過安生。
還是常年跟著他的小侍,不忍見自家主子這般坐立不安,才悄悄給對方出了個主意。
于是到了第二天晌午時分,換上一身淡金色長袍的林姝,正要帶著精心打扮過的莫函出門時,同樣好生打扮了一番的蘇翎湫硬是厚著臉皮冒了出來,并且跟這兩人擠上了同一輛馬車。
馬車上,莫函將雙手放在膝蓋上,極力維持自己臉上的平靜端莊。
他不知道妻主為何不攔著蘇翎湫這人上車,雖說一場宴會正夫和側(cè)夫都去也無傷大雅,可妻主她明明只點了自己一個人陪同的,她默許姓蘇的坐在車上又是什么意思?
哼,果然還是爹爹那句老說的對,女人們都是一群耳根子軟的好色之徒!
坐在車廂另一側(cè)的蘇翎湫,這會兒成功上了車后,心里頭也是喜洋洋的,不過是面上不表。
方才他跟著妻主一路鉆進車里時,對方并沒有什么,這在他看來便是妻主默許他跟著去赴宴了。如此看來,想必妻主心里頭還是有他的位置的。
念及此,蘇翎湫看向林姝的眼神不覺溫柔了起來。
正在掀開車窗遮擋竹簾的一角,觀看外頭街景的林姝,忽然察覺斜對面一直有人在看自己。
待她回看過去,恰與蘇翎湫含情脈脈的眼神撞了正著。
林姝身子一縮,全身的雞皮疙瘩不受控制的豎了起來。
這男人看她的眼神,怎么讓她覺得有些滲得慌呢?
那天她在書房里碰到他的時候,印象中對方分明還是個挺高冷的男人?
略感不適的林姝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卻不知她與蘇翎湫目光對視的片刻都落在了莫函眼中。畢竟車廂里頭就這么點大的空間,誰有什么動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聽心頭再次燃起妒火的莫正夫,語氣平淡的發(fā)問道,“蘇側(cè)夫,我記得妻主并沒有說過,今日六皇女殿下府上的宴會要帶你去吧?”
他這是在直接向蘇翎湫開炮了。
后者掩袖一笑,眼眸在林姝身上流轉(zhuǎn)了一圈才緩緩回道,“可是妻主她沒說不讓我去呀!”
這話完美堵上了莫函的炮口,氣得他心里直罵對方是個小妖精。
饒是林姝在感情方面再后知后覺,這會兒也瞧出來這兩個男人似乎是在爭風(fēng)吃醋了。
于是素來誠懇的她撓了撓頭,插話進來解釋道,“咱們今日就是去六皇妹府上蹭頓飯吃的,我想著反正是去吃飯的嘛,不吃白不吃。這種好事情,多帶上小蘇一個也沒什么關(guān)系。”
她這話一出,兩個男人的目光轉(zhuǎn)而幽幽的看向了她。
感情妻主你帶著我們兩位夫婿出門,那就是為了去人家蹭一頓飯的?
你以為我們兩個在為去六皇女府上的事情爭執(zhí),就只是為了吃人家那一口飯嘛?
這事兒關(guān)乎到咱們男人的尊嚴和咱們在你心里的地位高低,妻主你到底懂不懂啊?
在體貼夫婿這件事上,林姝明顯不是一個合格的妻主。
她見兩人瞧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太對勁,便佯裝著轉(zhuǎn)頭掀開一旁的竹簾,去看外頭的街景。
但這一次當她掀開簾子時,意外的在一家店鋪門口,看到了一個正在盯著自家馬車的陌生女人。
那女人看向她這里的眼神,令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霎時間,一道火花從林姝的腦海里急速閃過。
對方是那天她回府時,在府外偷窺她的那個人!
林姝正要喊出“停車”二字,可那道站在別人家店鋪前的身影,突然間就不見了蹤影。
林姝以為自己眼神恍惚了,連忙定了定神,再仔細朝著那里看去。
可這一次那里依然只是站著幾個沿街叫賣東西的小攤販,完全沒有方才那個女人的影子。
放下竹簾后的林姝,心中有些驚疑不定。
方才的那個女人,還有先前她曾經(jīng)感覺到的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究竟是不是真的?
還是說,這具軀體已經(jīng)虛弱到會產(chǎn)生幻覺了?
不,這絕不是幻覺。
在以前的很多次任務(wù)中,林姝都憑借著自己超乎常人的各種感官能力和感知能力,做出過無數(shù)次正確的判斷。
她相信自己的這兩次感知都不是假的,它們都是真的!
所以一定有一個人,一直都在暗中偷窺著原主。
莫非這個人,就是那個日后會殺死原主的兇手?
林姝知道,自己現(xiàn)在就下判斷還是太早了些,她連原主交際圈里的那些人都還沒有認全,她要先一一排除這些人的嫌疑。
上一次原主去見那位五皇女,她不在場,看不出太多東西。
今天等下要見的那位六皇女,倒是可以好好試探一番。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林姝,沒有留意到當她的注意力從眼前的兩個男人身上轉(zhuǎn)移的時候,這兩人便坐在原位一動不動了,看上去竟有幾分異常的僵硬。
等到馬車外頭傳來車夫提醒“殿下,六皇女府到了”的聲音時,兩個男人臉上的表情便再度鮮活起來,又開始彼此看不順眼對方,暗自較勁起來。
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的林姝,倒沒有察覺到方才的短暫異常。
現(xiàn)在身子骨有所好轉(zhuǎn)的她,沒有再讓人攙扶著自己,而是自己動身下了馬車。
莫函和蘇翎湫二人則緊跟在她身后。
這一行三人剛走到六皇女府的大門口,早先知道消息的六皇女恰好大笑著趕到。
只見她大步上前,熱情的摟住林姝肩膀道,“哈哈,四皇姐,我算可把你個盼來了!走,我府上的廚子剛琢磨出了幾道新菜,咱們一起去嘗一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