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后,回到臥室中的林姝,隨意走到隔壁的書房里翻看了一下這里書架上的那些厚重書籍。
其中,一些重得堪比磚塊的書籍上端依然是干干凈凈的,沒有一絲灰塵。
看得出來,這間書房應該是經常有人來進行打掃擦拭的。
而在書房旁邊的臥室里,擺著一張屬于原主和自己丈夫的大床。
林姝放下手里的一本志怪書籍,抬腿走到了書房的落地窗邊。
她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呲啦”一下拉開了眼前的一片厚重如帷幕般的刺繡窗簾。
窗戶外頭僅有些許星光透進窗里,外頭的天色很黑,但依然能隱約看出前方那些修建得整整齊齊的花圃和小型灌木叢。
它們蹲守在黑夜中,像是一個個或圓或方的黑色怪物。
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可這座莊園的男主人還是沒有回來。
書房里橙黃色的燈光,將一個盤發中年女人的面孔清晰的投射在了透明的玻璃窗上。
她看上去臉頰偏瘦、顴骨微凸,雙目依然清明,但一對經歷了歲月洗禮的眼角和眼周已然出現了無法抹去的皺紋,那是每一個女人的臉上都會擁有的印記。
林姝仔細看著窗戶的玻璃鏡面上折射出的這張面容。
嚴格來說,原主確實是不再年輕了,她現在是一個人到四十歲的中年婦人。
同那位名叫露易絲的漂亮小女仆比起來,這具身體確實可以說得上是人老珠黃了。
但這可不是那位馬勒公爵選擇出軌的理由和借口。
婚姻也好、愛情也好,先行背叛的一方總能為自己找到各式各樣的理由。
可這并不代表被背叛的那個人,就必須要接受這樣的結果。
由于精神世界的每一次輪回都無法保留上一次的記憶,原主每遭遇一次來自丈夫的背叛和兒子的背離,都令步入中年的她一次次痛苦萬分。
而來自成功上位的露易絲的無情嘲笑和譏諷,更是將她的尊嚴狠狠踩在了腳底下踐踏。
更可悲的是,在她被那對狗男女掃地出門之前,竟然還一直抱著自己可以挽回丈夫的天真念想,甚至還在為家族的顏面考慮,試圖壓下這樣的丑聞。
但是并沒有任何人在意她所做的一切,而她的一切努力也都是無濟于事。
她想為原主找一條出路,來改寫后者的命運。
而原主的丈夫和他的真愛露易絲,便是擋在她面前的第一道坎兒。
林姝在窗戶前駐足了片刻后,再次伸手拉上了眼前的窗簾。
書房里靜悄悄的,只有她一個人在房間里來回在地毯上踱著步子發出的細微響聲。
在這個時間點里,住在樓上的林姝和托木斯都待在自己的房間里。
而一樓的管家在監督完仆從們干完所有的活兒后,讓幾個仆從留下值夜,其他男仆和女仆們則分別去到各自的住處。
莊園里有專門提供給他們住的地方。
今夜負責值夜的幾個仆人,住在一樓廚房附近的小隔間里。
這里面裝著一排直通主人們房間的小鈴鐺。
每當樓上的主人們有什么需求時,就會拉響自己屋子里另一端的繩子,而這些小鈴鐺們屆時便會叮當作響。
露易絲也在今夜值夜的幾人之中。
和其他幾個仆人不一樣,她今晚是有特別的事情要做的,但這件事她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夜晚的時間悄然流逝著,不知不覺夜幕下的天色越發的深沉,就連星光也隱沒了許多。
此時從宅邸一樓通往二樓,點著壁燈的寬闊樓道里,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這個時間點,除了負責值夜的仆人,愛德華莊園里的其他仆從們基本都在各自的房間里睡著了。
就算是要值夜的幾人,這會兒也都靠在床上睡著了。
他們一直在等著一旁吊繩上的小鈴鐺響起。
但也許是今晚的夫人和少爺都沒什么需要的東西,所以一次也沒喊過他們。
就在其他幾人進入淺睡中時,小女仆露易絲悄無聲息的溜出了這個小隔間。
不多時,從一樓前往二樓的樓梯道拐角處,微黃的暗色燈光下,走出了一個穿著女仆裝的女子。
她的容貌看上去天真可愛,頗為單純美麗。
此時,她正在躡手躡腳的準備上樓,并且還在警惕著周圍的情況,那副做賊心虛的模樣與她的樣貌頗為不合。
這人正是露易絲。
露易絲小心的從一樓來到了二樓。
她曾經在這里打掃過衛生,所以站在二樓鋪著地毯的過道里,她知道自己的左手順數的第二個房間,便是托木斯少爺的房間。
站在這個房間外的露易絲,臉上露出了略帶羞怯的神色。
今天是公爵夫人回來的日子,公爵他借口有事外出去了,避開了公爵夫人。
她知道托木斯少爺本來是打算告訴夫人,她自己和公爵大人之間的事情的。
但在她哀求的目光下,善良的托木斯少爺還是改變了主意,這才讓她不至于在完成計劃前被公爵夫人趕出莊園。
但她的內心里依然感到十分的擔憂,因為她擔心托木斯少爺還是會說出那件事情。
所以她給自己定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那就是今夜把自己奉獻出去,從而乞求托木斯少爺將此事埋葬在心底,不再告訴任何人。這樣一來,她今晚準備踏出的那大膽的一步,也就不算虧了。
更何況,托木斯少爺同樣有著健碩的體格,英俊的樣貌……
露易絲的腦海里,不禁浮現出托姆斯精美如神鑄的面孔,臉色頓時羞紅一片。
一想到接下來她和托木斯少爺之間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她的心更是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不行,她不能再這樣想下去了。再想就該耽誤正事兒了。
于是站在了托木斯的房門口的露易絲,在深深吸了一口氣,試著敲了敲房門。
屋子里無人回應。
她又加大了力度,再次敲了敲門,可這一次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露易絲見狀,索性大著膽子直接用手將房門擰開來。
而這房門竟然沒有上鎖,被她輕易的打開了。
只是屋子里面一片漆黑,像是里面的人已經睡著了。
露易絲不覺心中竊喜,她小心翼翼的踮起腳走進了屋子里面并隨即將門在身后關上。
就在她合上門的一剎那,住在托木斯房間隔壁的林姝,憑借自己過人的耳力,清楚的聽到了門把手合上槽的聲音。
看來今夜有一只貪心不足的魚兒,已經咬住鉤了。
念及此,她將自己手里頭的書隨手擱在了案幾上,看向正坐在自己的那個年輕人。
對方正雙手十指交握著放在膝蓋上,微垂著頭,面色有些猶豫,像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放下后的林姝,直接開口問道,“怎么,托木斯,你還是不愿意和我說實話嗎?”
托木斯猶猶豫豫道,“您想要知道什么?”
林姝靠在自己身后的軟沙發上,單手斜撐住自己的下巴,神色有些懶散道,“當然是今天來客廳的小女仆,你和她是不是互相認識?你喜歡她?”
乍一聽到母親提起“那個小女仆”,托木斯的心立馬懸了起來。
他還差點以為有其他人給母親通風報信,說了父親和那個露易絲的事情了呢!
等聽母親問到自己喜不喜歡露易絲的時候,他這才明白過來是自己弄錯了。
只見他連忙搖頭道,“不,當然沒有!我和她根本就不熟,怎么會喜歡她?”
“哦,那你今天在客廳里跟我說話時,當那個小女仆出現時,我看你的樣子總有些遮遮掩掩的,這又是為什么?”
“那是因為,是因為……”,托木斯心中暗自咬著牙,打算將小女仆的事情說出口了。
可就在這時,隔壁自己的房間里忽然傳來了一陣女子的浪叫聲。
這聲音叫這間屋子里的托木斯和林姝兩人都嚇了一跳。
林姝看向托木斯問道,“怎么?你的房間里有什么人嗎?”
托木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也許是有仆人在里面?”
林姝率先站起身來,“既然不清楚,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等這兩人來到托木斯的房間門口時,兩人已經能夠透過眼前的這扇木門,聽到里面放浪形骸的聲音了。
這樣的靡靡之音,令兩人的面色同時趨于凝固起來。
要知道房子里的主人就只有托木斯和林姝兩個人,現在正在托木斯的房間里快活的,只可能是莊園里的仆從們。
像這樣見不得光的事情,若是仆人們私下里做做也就算了,可這會兒已經光明正大的來到主人的屋子里做了,這事情可實在是大發了。
見托姆斯想要過去敲門,林姝伸手攔下了他,沖他搖了搖頭。
“先不要打草驚蛇。就算這里面真的發生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這種事情也不應該由你出面!彼f到這里,臉色已是難看了起來。
林姝沉下臉來,扭頭低聲叮囑托木斯道,“你去讓我房間搖那根主鈴,讓管家過來這里。記住,不要把這里的消息透露給其他人,今天發生的事情不能再讓更多的人知道了。”
今夜的事情,林姝暫時還不想把知情者弄得太多,否則人多口雜,反而會壞了她的安排。
對于自己母親的話,托木斯倒是不疑有他。
確實,如果自己的房間里真的發生了什么事情。
光靠他沖過去打開門也沒什么用的,眼下要找一個能出手處理掉這件事情的人。
身為主人的他并不合適,管家顯然是最適合的人選。
沒過多久,托木斯很快便找來了管家。
這位為愛德華家族服務了三十年的老管家,頭一次在沒完全打理好衣物的時候出門了。
當他看到托木斯指著自己的房門告訴他里面有人的時候,他近乎失態的表情浮現在臉上,但也只是一瞬。
可等他靠近屋子,聽到里面傳出來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聲音時,他的表情再次失控。
而這一次,那失控的神情沒能再恢復正常。
這位老管家,在猜到里面到底發生了何事的時候,近乎是氣到渾身發抖。
他用一種哀求的目光看向了林姝,希望后者能夠允許他進入屋子里。
而林姝并沒有辜負他的期盼,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于是,在公爵夫人的眼神許可下,管家第一次在沒有敲主人房門的情況下,直接推門進入了這間房,幸運的是,這間屋子的門沒有上鎖。
片刻之后,屋子里等亮了,緊接著便傳來了女子的尖叫聲,之后是管家的不斷低呵聲以及男女發出哀求的細碎語言。
又過了一會兒,當兩個面色潮紅,衣衫不整的人出現在房間門口時,看到這一幕的托木斯眼中劃過了一抹厭惡之色。
因為那個男人竟然是他的貼身男仆安德。
而那個女人居然是和父親有過肌膚之親的那個小女仆!
一想到這兩個人居然在他的臥室里做出那種事情,他想想都覺得有幾分惡心。
然而母親就在他身邊,他又不好說些什么,只能保持緘默。
不過安德這個人倒是他看走了眼了,原本他還以為對方是個好的。
管家此時也是臉色鐵青,他甚至還沒從方才撞見的那件丑事里緩過神來。
但多年來養成的波瀾不驚的心態,讓他第一時間向公爵夫人匯報了整件事情,并且他表示自己將要對這兩個失德的仆從進行的懲罰。
林姝聽著他的匯報,點了點頭,“就這么辦吧,馬勒興許明天就要回來了,我不希望這件事情讓他糟心!
管家作出將兩人驅除出莊園的決定在她的計劃之中,至于馬勒會不會再把這個小女仆找回來……那就要看兩人是不是真愛了。
陡然聽到林姝聲音的露易絲,睜大了一雙眼睛看向那個永遠優雅高貴的女人,后者眼神中流露的冰冷讓她不由生出幾分恨意來。
她自認容貌不比朵麗蘭差,憑什么她成了公爵夫人,自己卻只能爬床?!
若是上帝賜予她足夠的出身,她會叫任何優秀男人對她難舍難分,甚至親吻她的腳趾。
小女仆眼中的恨意與嫉妒沒能引起林姝的任何反映,后者翩然轉身扶著欄桿離去。
她知道這位女主在想什么,如果今天晚上不是她帶著人來捉她,今后便是自己被栽贓在床的時刻。
要知道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如果世界是公平的,也就沒有她這樣的任務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