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的云城,空氣格外的悶熱。
剛和廖三約定好晚上碰頭的時間地點的劉云,緊接著又是一通電話,吩咐了自己手下養的那幫人,讓他們提前到今晚會面的地方等著。
想知道那個林姝是生是死,他今晚必須要帶人撬開廖三的嘴。
這件事情得盡快擺平,再拖下去,李總就要質疑他的辦事能力了。
下班后還在想著這些頭疼事的劉云,正走在去情婦家的路上。
他這些年一直跟老婆分居,在外面養了幾個年輕漂亮的女孩。
這些女孩拿他當金主,見了面總是舔著供著討好他,還心甘情愿給他生孩子。
和她們在一起,總比回家見那個黃臉婆要好。
正當他樂顛顛的走在路上時,忽然上衣兜里的手機響了。
他拿起電話一看,發現是家里的黃臉婆打來的。
哼,不用說了,肯定又是看他下班了要拷問他行蹤的!
他毫不猶豫的掛斷了電話。
可緊接著對方又打了電話過來,劉云繼續掛了。
然而對方卻連著第三次打了電話過來。
聽著那響個不停的鈴聲,劉云也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自家那個婆娘早就知道他在外面有人了,一直以來都是睜只眼閉著眼的。
畢竟他只要還愿意出錢養她就行。
像他今天這樣兩次都不接對方的電話,按理說對方該識趣不騷擾他了才對啊!
怎么還一直打個不停啊?
劉云停下腳步,看著手中的電話,猶豫了片刻之后還是接通了起來。
可剛一接通電話,他家那個黃臉婆帶著驚恐和歇斯底里的聲音就從電話里傳了出來。
“劉云!你怎么才接電話啊?”
“你是想要害死我和你兒子嗎!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啊?”
“今天市里頭的審計局和紀委的人,都直接上門來咱們家找你了,你還不快趕緊回來!”
對方這一串連珠帶炮的話語頓時將劉云的腦子轟懵了。
他愣了半晌,才突然回過神來。
“你剛才說什么?審計局和紀委的人都來了?”
這兩個部門,一個管地方財務審核、一個管官員風紀,怎么會齊齊來他門上?
難道說是他的事情發了?
不,這不可能,他弄來的那些錢全部都洗干凈了放在幾個匿名賬戶下了……
等等!
劉云忽然想起來,前兩天他有個匿名賬戶里面的錢不翼而飛的事情。
難道說他這些年貪污腐敗、給人做保護傘的事情發了?!
這一刻,仿佛突然有一股子涼氣從他腳底板竄起,一路升到了他的天靈蓋。
電話那頭,他的妻子還在不停的喊他趕緊回家。
猶如從噩夢中被驚醒的劉云,直接一把掐斷了手機。
不,他現在不能回家!
絕對不能回啊!
肯定是那個知道他匿名賬戶的人舉報了他!
紀委手上一定有他腐敗的證據。
他這會兒一旦回去了,那就是自投羅網啊!
想到這里,劉云腦子里一下子躥出來“趕緊跑路”的念頭。
就在他一路匆匆折返,穿過一條小巷要走到街上打車離開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轎車突然停在他面前。
從車下下來兩個黑衣大漢,直接一左一右將他的胳膊夾住,把人帶上了車。
劉云一上車后正要掙扎斥問這些人是誰,不曾想一個黑衣人從他的衣兜里摸出來一把手槍,徑直對準了劉云的腦門。
被槍抵著腦袋的他,瞬間一動不動了。
這時,另一個黑衣人拿出一支小巧的錄音筆,在他面前播放了一段錄音。
說話人的聲音有些蒼老,明顯是個上了年紀的人。
可當劉云聽出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時,他整個人的臉色變得煞白無比。
只聽對方在錄音中說道,“劉云,你的事發了。你養的一個情婦,把你做的那些事情都舉報給了紀委。現在你的家已經被人堵住了,你還是跟著我的人走吧。”
劉云聽到這里,立即知道他方才想岔了。
原來不是那個黑掉他賬戶錢的人舉報的他,而是他養的那些小情婦。
可惡!這些個該死的小賤人!
平日里問他要錢買名牌包、買化妝品、買豪車的時候,嘴上喊著“親愛的”都能甜死人,鬼會知道她們竟然敢反手賣了自己啊?
這群該死的婊子!
劉云心中正在痛罵不已,他一旁的那個黑衣人接著又放出了第二段錄音。
聲音的主人,還是先前那個說話聲音蒼老的人。
“本來我們是想救你的,但是你的事情已經被人捅上熱點新聞了。現在局面變成這樣,誰都沒有辦法收場了。你身上連著那么多人的前途,接下來該怎么做,你應該清楚了吧?”
一臉愕然的劉云驚詫的出聲問道,“這件事情怎么會上新聞的?”
新聞媒體這種工具,不是從來都掌握在他們的手里頭的嗎?
那群傻缺的肥羊韭菜們懂什么啊?
想辦法把它們唬弄過去就行了,
上了熱搜,那就直接把熱搜撤掉,再給肥羊韭菜們放點它們愛看的娛樂八卦,它們馬上就會忘記這件事情的。
事情怎么可能會走到無法收場的地步呢?
急到對著錄音筆說話的劉云,完全忘了他現在不是在跟人通話中。
他也忘了,想要篡改全體人民和網絡的記憶,他還沒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做到這一點。
慌亂過后,他也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對著一支錄音筆說話。
這時,他看向那個拿著錄音筆的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要打電話給欒先生。”
欒先生是誰?
他是李氏家族財團董事長身邊的第一得力干將。
此人年紀很大,但是為人老道、辦事經驗豐富,一直在為李氏家族效勞。
方才錄音筆中的聲音,正是此人的。
對于劉云的請求,兩個黑衣人根本就沒有搭理他。
此時,車子漸漸開進了一處荒亂破舊的爛尾樓工地里,并一直開到了爛尾樓的入口處。
透過車窗看到這棟爛尾樓的劉云,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這時,一個黑衣人從衣服里取出一支還沒有開封的錄音筆。
他讓劉云自己拆開錄音筆包裝,然后讓后者自己握著筆,說下了認罪的話。
緊接著,他在兩個黑衣人的逼視下,一個人走下車,并來到了爛尾樓的五樓。
因為那兩個黑衣人要求他走到已經是最高層的五樓。
站在五樓空蕩蕩的平臺上,看著下方荒蕪一人的廢棄工地,他的眼中終是流下了恐懼又后悔的淚水。
此時,欒先生的話仿佛再次在他耳邊響起,“接下來該怎么做,你應該清楚了吧?”
他該怎么做?
他身上關系到那么多人,自然是只有一死了之,才能避免被人撬開嘴。
可是他不想死,不想死啊!
這時,他看到下方的車子里,伸出來一只黑洞洞的槍管,槍口正對準著自己。
這一刻的劉云,感到了徹徹底底的絕望。
他錯了,他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就不應該伸手的,他就不應該養小情人的……都怪他那顆貪心不足的心啊!
他現在才人到中年,坐在鐵路局局長的位置上,他還有大好的前途要走啊!
他怎么就這樣死去?
還是這樣悲慘的選擇跳樓死去?
沒等他猶豫多久,空氣中突然發出了一聲槍響。
正是這聲槍響,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如果他今天不從這里跳下去,他也不能活著離開這里。
而李氏家族的這些人,更是不會放過他家里的老婆和孩子的。
罷了,罷了,反正他也享了十多年的福了,比起那些活一輩都是窮鬼的底層百姓,他這輩子也值了。
絕望中帶著不甘的劉云,一步步挪到了樓層邊緣。
站著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五層樓到底有多高。
靜默的看著下方泥地的他,終于一個咬牙縱身跳了下去。
當重物落地的那一刻,紅的白的粘稠的液體,灑濺了一地。
而那輛黑色車子也悄無聲息的駛離了這里。
——
時間回到劉云死后的第二天早晨。
華宇大廈頂層,總裁辦公室。
從黑色西服男人口中得到劉云死訊的李軒轅,很快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沒等他從對方口中問出劉云的死因,他辦公室里的內線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李軒轅上前幾步,抬手接起了電話。
里面傳來了總裁秘書的聲音,“總經理,董事長讓你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好,我知道了。”
李軒轅掛掉電話后,讓眼前的男人先回去,他會遲點再聯系他。
李氏家族財團是家族企業。
李軒轅是公司的首席執行官,也就是公司總經理,也稱總裁。
而公司的董事長,掌握著公司百分之五十以上股權,同時也是李氏企業的那位實際持有人,正是李軒轅的父親李遠順。
兩人見面之后,李遠順神情嚴肅的讓自己的兒子坐下。
等李軒轅坐定后,李遠順右手拿出一支錄音筆,按了一下上面的播放鍵。
下一秒,一個讓李軒轅熟悉的男聲從里面傳了出來。
“我是劉云。我要認罪,因為我貪污受賄了。我對不起國家和人民,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錯。是我自己利欲熏心,才會種下今日的惡果……”
聽到這段從冰冷的錄音器中放出來的聲音,李軒轅驀地抬頭看向了自己的父親,而后者也正目光銳利的盯著自己的兒子。
李軒轅的眼神里露出了震驚之色。
他想他已經猜到了,劉云之死究竟是誰下的手了!
是了,一旦劉云主動投案,紀委的人一定會從他嘴里挖出來許多官商勾結的內幕,這其他也包括了他們李家。
所以劉云只能死,他也必須死!
看到兒子的雙眼中接連閃過震驚、恍然、后怕等神色,李遠順這才放下了他手中的錄音筆,擱在桌上。
后者轉而摸起他桌上的一座壽仙翁捧桃的鐵木雕像,對準了這支錄音筆狠狠的砸了下去。
清晰的“咔嚓”聲一下子驚醒了李軒轅,讓他的心頭猛然一跳。
這時,李遠順整個人慢慢的從他寬敞舒適的真皮椅上站起身來,由于背光,他黑色的影子都投在了兒子的臉上。
這位年過花甲的老者緩慢而沉重的開口了。
“軒轅,你是我最器重的兒子。你大哥是個空有野心卻沒能力的草包,你二哥是個花花公子,只會玩女人。所以我才會把家業都交到你手上。”
聽到父親這般語氣沉重的話,李軒轅也坐不住了。
他立即從沙發上站起來,恭敬的對自己的父親,這位李氏家族的真正掌權人低下了他年輕的頭顱,表示他正在聆聽對方的教誨。
李遠順繼續道,“你知道在這個社會上,每天有多少年輕人削尖了腦袋想要往上爬嗎?他們想要出名、想掙錢、想發大財,想要數不清的美色和金錢,但是他們連用來往上爬的梯子都沒有!”
“而你,我的兒子,李氏家族的繼承人,無論是財富還是美人,你都唾手可得!但是你不要忘了,你身上還有延續家族傳承的擔子!一旦你行差就錯,哪怕只是走錯了一步,也可能會讓我們整個家族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啊!”
李軒轅心中驟然緊縮。
他知道父親這是在不滿他辦事的不謹慎。
這份謹慎中,既體現在他方才把那個中年男人帶到自己的辦公室里,也體現在劉云的這件事情上。
若是他做事足夠隱蔽,足夠小心謹慎,這次劉云剛一出事爆出消息,他就該立即處理掉對方才對。
但那時他卻正在家中和嬌妻享用大餐,否則也就不會輪到父親大人親自出手來為他善后了。這是何等的遲鈍不智啊!
而他的任何一絲不慎,都有可能會毀了整個家族企業。
是以,他只能深深的朝眼前之人鞠了一躬道,“對不起,董事長!這一次是我錯了!我要向您認錯!”
聽到兒子對自己的稱呼,李遠順還算滿意的點了點頭。
在家做事和在公司做事本來就是兩碼事,絕不可混同。
此時,他慢慢的轉過身來到窗戶邊上,俯視著下方百層高的大樓。
當李軒轅直起腰時,聽到他的父親仿佛正在自言自語的說著話。
“那些活在最底層的人,總有人不甘心的想要把我們從高處拽下去,但這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他們永遠也不會意識到,當我們制定出一套游戲規則而他們卻沒有絲毫反抗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是這套規則的執行者和奴隸了。而且,他們會比我們這些執行者們更加熱衷于去維護游戲的規則。”
“軒轅啊,你要時刻保持警惕!要擦亮你的眼睛,看清楚什么東西才是真正重要的。千萬不要被邊邊角角的地方迷惑,一定要看清整個棋面,只有這樣,才能做那個下棋的人。”
聽著這番意味深長的話語,李軒轅此時感受了這位長者對他寄予的厚望。
這一次他沉聲應道,“是,父親!”
李遠順見狀,這才提起了一件正事。
“今天下午有一個私密的小聚會,到時候,你就代替我前去參加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