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男人進來后,一人去開堂屋的門閂,其他人則是將白家三人團團圍住。
等到大門被開了,第一個沖進來的土匪頭子,迎面上來就是“啪啪啪”抽了白正遠三個大耳光子。
抽完了之后,他還一腳踩在對方的臉上,并唾了后者一臉口水沫子。
“姓白的老雜種,你夠犟的啊?咱們兄弟在外頭吹著冷風喊了你大半天,你就愣是不開門是吧?你挺出息啊!”
被他幾耳光下去,抽得頭昏眼花的白正遠,只覺得自家的耳朵里頭嗡嗡亂鳴。
失神中,他根本聽不清眼前的人在說什么。
此時一個土匪已經上前將白連氏從他跟前拖了出來。
這人剛把白晃晃的刀子往她脖子上一架,后者差點被嚇到大小便失禁。
只聽她面色慘白的哀求道,“這位好漢,這位好漢,有話慢慢說,慢慢說啊!”
“老子可不是什么好漢,老子就是個打家劫舍的土匪!說,你家的銀子都藏在哪里了?立即帶我去找!要是找不到銀子,我就把你的腦袋割下來當球踢!”
一聽到對方要把自己的腦袋割下來,白連氏更是渾身一抖。
她眼中一紅,小聲的囁嚅懇求道,“別,千萬別殺我!我帶你去拿錢,我帶你去拿錢!”
“那還不快走!”
這頭白連氏被土匪逼著去了自家藏家的地方。
堂屋那里,除了被打倒在地、眼冒金星的白正遠外,就只剩下了渾身在瑟瑟發抖的白秀娟了。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不要讓這群人看到我,千萬不要讓他們看到我啊!
然而她心中的哀求并沒有能讓菩薩聽到,因為一個土匪不僅走到了她跟前,還伸出手來捏住了她的下巴。
白秀娟先是身子一怔,發覺對方的手正摸在自己的臉上后,一股巨大的恐懼感瞬間襲上了她的心頭,讓她的身體變得抖如篩糠。
這個土匪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的臉。
一對上對方那雙如毒蛇般陰冷的眼神,白秀娟只覺得自己的腦子里變得一片空白。
這個人,不是那天來他家的那個王家人嗎?
他,他居然會是個土匪?
王家男人盯著她道,“弟妹啊,你沒想到今晚來的人會是我吧?”
眼看著白秀娟的臉上露出滿滿的驚恐之色,他的臉上頓時寫滿了快意。
只見他伸出雙手,用力捏了捏白秀娟的臉頰。
“弟妹啊,你不是說不愿意跟哥哥回王家嗎?沒關系,有些事在這里辦也是一樣的……”
他說著伸手脫下了自己的棉外袍,隨手往地上一丟。
此時周圍的其他土匪也都圍了上來。
看著這些男人眼中露出的淫光,白秀娟頓時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了。
她拼命的從地上坐起來,想要逃出去,卻被人從身后一把揪住了頭發,順著地面一路拖進了內室……
屋子外頭,本來下小了些的雪花,忽然間又變大了起來。
整個世界都被這些不斷飛舞著的白色絮狀物籠罩著,伴隨著深沉的夜色,黑暗到甚至讓人看不清腳下的路。
約莫半個時辰過后,這群土匪心滿意足的從白家小院里走出了。
屋子里頭,白家夫婦倆兒都被打暈了丟在地上。
內室里,頭發蓬亂的白秀娟,此時已是滿臉淚痕。
她顫抖著給自己穿上了衣服,然后尋到了幾件散落在地的衣服,將它們打成繩結,并踩著凳子將這長繩拋過了房梁。
很快,她將最后的一個繩結打好,滿臉淚水的將自己的腦袋伸了進去,然后一腳踢翻了腳下的凳子。
倒地的凳子發出了一聲悶響,這個半懸在空中的人拼命掙扎了一會兒后,漸漸的雙手也就垂了下來。
臨死之前,白秀娟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她曾無數次想過,為什么她生來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家,而是生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小村子里頭?
為什么她不能嫁個官家老爺、富商巨賈,而是嫁個了一個同是鄉下的泥腿子?
為什么戲文里說的男女故事都是那么的美,說什么夫妻之間恩恩愛愛,琴瑟和諧,可是輪到她頭上,卻是公婆打罵、丈夫虐待?
到底是戲文里說的都是假的,還是她是個信了戲文的傻子?
為什么她生下來就是個女人,而不是一個男人?
如果她是一個男人,也許她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在脖子窒息、眼珠凸出的最后一刻,白秀娟仿佛再次看到了林姝的那張臉……
弟妹,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明明你幫了我,可是我還是幫著爹娘把你趕出了大門。
現在的你帶著兩個孩子,應該在地下待待很冷吧?
別怕,阿姐馬上就來陪你了……
屋外的寒風不時的吹進敞開的堂屋里,讓自縊而亡的白秀娟的尸身漸漸變得僵硬。
這個生性軟弱、無法獨立生存的女子,即便有先前林姝幫她的那一把,她最終也沒能擺脫掉自己上輩子的悲慘命運。
一個女人必須要尋找到真正屬于她自己的價值,靠自己求來的、別人施舍來的所謂安逸富足和幸福美滿,終究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
不是自己掙來的東西,終究是不會長遠的。
…………
大雪天里,林姝帶著兩個孩子走了許久的官道。
整整一天的時間,她全部硬是靠自己的身體強撐著,才一路走到了省城門口。
進城之后,她用最快找到了一家便宜的小旅店。
在付了十幾枚銅子后,她終于帶著兩個孩子尋到了第一個落腳的地方。
晚上有了熱水洗漱的小妍,原先還在林姝懷里撒嬌,要娘給她講故事,可沒過一會兒,她就已經累到靠在林姝身上睡著了。
后者動作輕柔的將孩子放到床上,用干布給她擦了腳,然后將床上的被子扯開,給孩子蓋上。
另一邊,依然吃飽了就睡的小絨,這會兒睡得正香呢。
林姝在經過一番洗漱后,也躺在了床上。
她盯著頭頂上方的老舊木板看了一會兒,又伸出手來捏了捏自己的臉蛋。
然后她又伸出了自己左手和右手,手掌握成拳頭,大拇指則變成了兩個正在交談著的“人”。
左手問道:“林姝啊,我感覺你自從當了媽后,就變得很不像之前的自己了啊!”
右手回答說:“沒有啊,我還是原來的那個我,一點都沒有變。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完成任務而已。”
左手繼續問道:“是嗎?可是我怎么感覺不像呢?我覺得你很喜歡這兩個孩子。”
右手:“那肯定是你感覺錯了。不是我喜歡這兩個孩子,而是她們很喜歡我。原主的愿望,你也是知道的。只要把這兩個孩子撫養長大成人了,我就功成身退,拿著精神力走人。”
“嗯,看來是我想多了。”
“沒錯,就是你想多了。像我這種木得感情的人,怎么可能會喜歡任何人?”
于是,一場在左手和右手之間展開的辯論,最終以右手的勝出而告終了。
心滿意足的右手,開心的去睡了。
而手的主人,則是將兩個孩子都擱在離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緩緩進入了夢鄉。
桌上的小油燈,還在緩慢的燃燒著,發出微弱的橘黃色光芒。
睡著了的林姝,完全不知道她在燈光下的睡顏,安靜而又恬淡,充滿了平和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