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知困境傅聰出毒計
傅樂一見自家兒子搖搖晃晃的從書房前路過的模樣,當即唬住臉喊住了對方,“你這不孝子,今日又去哪里廝混了?”
傅聰剛從馬車上下來,他這會兒頭還有點暈,吹了陣夜風后倒是清醒了些。
“爹,你找我有事?”
他雖是個紈绔,但眼力勁還是有的。
這會兒他爹雖然喊住了他問話,但看爹的神情,分明是在發愁什么事情。
傅樂聽兒子這般問話,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他仰頭看向遠處灰暗下來的天際,低聲喃喃自語道,“要變天了啊,就要變天了啊!”
傅聰一聽這話就知道是出了事情,而且能讓爹這么發愁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情。他立即開口問道,“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傅樂看了自家兒子一眼,將今日宮中之變的事情說了出來。
在聽到林姝與和興淳同進了御書房,前者安然無事的出來了,后者卻被圣上下令仗斃的事情后,傅聰心中也是一緊。
等傅樂說完那兩道圣旨的事情后,傅聰的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
傅聰清楚的知道林正賢到底是怎么死的,所以他自然也知道,如果要替林正賢翻案,就意味著重查戶部庫銀案,這也就意味著有一批人要倒霉了!
而且此事一旦燒了起來,燒大了,很可能還會燒到他們定國府頭上。
此時一陣夜風吹來,傅聰只覺得自家的酒也醒了大半。
這對父子倆兒轉身進了書房,開始商量起應付此事的對策來。
傅樂說道,“眼下咱們必須想辦法,把我們定國公府從這件事情里摘出去。畢竟林正賢出事的整件事里,咱們的人都沒有摻和進去。要摘干凈不難。”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此事一旦擴大會不會波及到大皇子?
現在陛下要翻此案,三皇子那邊肯定也不想事情鬧大,鬧大了他們也討不到好處。而且當初暗中舉報戶部庫銀案的和興淳是他們的人,現在和興淳已經死了,將案子斷在這里最是極好。
傅樂想到的這些,傅聰也都想到了。
不過他還清楚林正賢服毒自殺當日,自己可是派了人去林府要帶林家大小姐來府上供自己玩樂的。
那一晚去接人的人根本就沒有回來,他在猜到出事后,立即讓辦理此事的來順掃清收尾,最后自己再將來順處理掉了。
這件事他甚至沒有告訴自己的父親,因為像這種入夜后擄掠良家女子進府把玩的事情,他已經做過很多回了,而且每次做完之后都處理的很干凈。
以這位林家大小姐如今的異常舉動,他實在是猜不到對方會不會知道那夜之事的主使就是自己,又會不會想辦法報復自己。
這時,傅聰忽然開口問道,“爹,你說如果那林姝要是突然死了,而查案又沒什么進展的話,圣上會不會就不再提起此事了?”
傅樂神色一怔,他深深看了自家兒子一眼,好似才看清對方這個人一般。
“暴斃是不行的。這種事情顯得太突然了,也太刻意了。畢竟圣上的旨意才下來,剛要為林正賢翻案,結果那去敲登聞鼓進宮面圣的林正賢之女卻忽然死了,任憑是誰都能知道這里面有問題。”
傅聰又道,“那要是不毀掉她的性命,而是毀掉她的名聲呢?”
“一個已故三品大員的女兒,陛下興許還會念在有幾分情分。但若是這個三品大員的女兒是個人盡皆知的蕩婦,比青樓勾欄的妓子還下賤,而且為人心腸狠毒,是個無惡不作的壞女人呢?”
傅樂聽了這話,不禁面孔一顫。
他忍不住看著自己的兒子道,“聰兒,你,你這是成天在外面都學了些什么東西?為何你想到都盡是些下三濫、下九流的手段啊?”
傅聰不以為然的笑道,“我還能做什么?成天在女人堆里打滾唄。這女人玩多了,她們那些個勾心斗角的骯臟手段看多了,自然也就跟著學了幾招。爹,我這叫什么下三濫的手段,你是沒見過那些個女人為了爭奪我寵愛時的瘋魔樣子。那斗的叫一個雞飛狗跳,弄得滿地雞毛……”
傅樂到底還是個文雅人,哪能聽他說這些東西?當即擺手讓他停下。
“不行,此法興許有效。但還是太刻意太做作了,有心人都能看出來有問題。”
傅聰想了想道,“那就只剩下最后一個辦法。這個辦法也比較溫和一些。”
傅樂來了興趣,“什么辦法?”
“找個人娶這位林家大小姐。自古以來,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林姝那個小賤人也是死了父親,如今才敢這般猖狂。咱們只消派人去她府上提親,只要能把她娶進府里,她就是咱定國公府里的人,是生是死都捏在咱們的手心里,到時候將她搓圓搓扁還都是我們說了算!”
傅聰這話雖說得粗俗了些,但傅樂仔細想了想,出嫁從夫,這倒確實是一條路子。
他不禁看向自家兒子道,“怎么?你想娶那林姝?”
傅聰連忙擺手拒絕道,“這怎么可能?爹,難道您忘了咱們的人曾經發現,那林姝先前給他父親出大殯的時候,曾經被和府的人劫走過?興許此女早已是殘花敗柳之軀,我怎么可能會娶一個破鞋?就是給我做個洗腳婢,她沒也這個資格。爹,咱們家打發一個家奴去娶她就可以了。”
傅樂的臉孔微抽了抽,人家的爹怎么說曾經也是正三品大員,人家的娘也是圣上下旨冊封的正三品誥命夫人。
兒子,你讓咱家打發一個家奴去娶人家,這怕是有些不太合適吧?
罷了,既然兒子不愿意娶那林姝,那他就再尋個合適的人選。
翌日。
定國公傅樂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此人是個舉人,年紀輕輕,很有才華,有望在今年的會試中中榜。
最關鍵的是,此人早已投靠了自家定國公府,跟府中的一位管家有著沾親帶故的關系,算是自己人,很適合做這件事。
于是經過一番運作后,這位年輕舉人就打算先去林府門口露露臉,看看能不能跟那位林家大小姐來一次美妙的邂逅。
結果等此人來到林府前時,卻發現林府門口光是排隊等著說媒的人都已經從前門口排到后門口了。
這些排隊的人都是媒婆,那標準的揮手帕、頭戴橘紅絹花的模樣不好太好辨認。
此人離得近了,還能聽到這些媒婆們正在低聲說著話兒。
“你是替誰家說親來的?”
“我是替金陵城東的王老爺家來說媒的。他家是個大米商。這林家大小姐一旦嫁過去啊,那可真是不愁吃不愁喝,保準給她養的白白胖胖的!你呢,你又是替誰家說媒來著?”
“我啊,我是替城西的劉員外來說親的。劉員外他人好性子好,家有田產、仆從一堆,就差個一起過日子的體貼人了……”
聽到這些個媒婆的私語聲后,這位年輕舉人只覺得自家頭皮發麻。
這位林家大小姐如此搶手的嗎?
為何他之前根本就沒聽說過啊?
他連忙趕回了定國公府,向上頭主子稟告了此事。
此時定國公傅樂也已經收到了消息了,說是今兒個金陵城出現一道奇特的景觀,那林府門前等著給林大小姐說媒的人都排成了一條長龍。
這些人里,有人是在盤算著林夫人這個誥命夫人,還有林家的那棟宅子;也有人是和自家一樣惦記要將林家大小姐林姝弄到手,可能是三皇子那邊安排出來的人。還有些剩下的人,就是在單純跟風湊熱鬧了。
不過定國公傅樂有自信,他派去的人還是很有競爭力的。
彼時,門外被一群媒婆包圍著的林府中,林夫人今天也是過得有些焦頭爛額。
她原先是操心自家女兒的婚事來著,擔心過了三年守孝的日子,女兒的年紀大了就不好找人家了。
這會兒有人愿意來上門提親,她就想著從中找個好的,給女兒先把婚事定下來。誰曾想到,這些個上門來提親的人家大多是歪瓜裂棗,自家長得一副參差不齊的模樣,一上來還敢對她的女兒挑三道四的。
遇到這種人,林夫人直接就讓手下的仆婦將人送走了。
偶爾提親的人里面有挑到一些還不錯的,林夫人就讓人記下這人各方面的信息,去到內院告訴大小姐,看她中不中意。
起先,內院里頭傳出來的回答都是“不中意”、“不喜歡”、“沒興趣”……
等到了后頭,問的次數越來越多后,內院大小姐的那扇小院的門直接就被里面的人關上了。
前來傳訊的下人只能看到那院門上正掛著一塊木牌子,上門寫著:“大小姐說了,她不嫁。”
來人只得回去報信,告訴自家夫人此事,大小姐說她不嫁。
林夫人只當女兒是沒遇到這種事情,正臉皮薄呢,她也就不遣人進內院問了。
她自己仍然坐在正廳里,見了一批又一批的媒婆,條件合適她看著中意的就先留下信息備著,待回頭再慢慢篩選。
可越是等到后頭,來上門的人就變得五花八門了。
里面居然還有要給她說媒的人,來人還說什么本朝不禁止女子改嫁,便是做了誥命夫人也無妨,梅開二度才是春云云……
關鍵是這樣出言無狀的人還不止一個兩個。
這些人簡直是將林夫人氣得七竅冒煙。
她盛怒之下,令人將家中所有的媒婆全部都趕了出去,并下令不允許任何媒婆再進自家的門。
可是門外的媒婆們,這會兒還在像蒼蠅一樣圍著自家門口打轉不肯走。
這一刻,林夫人總算是體會到了自家女兒的心情。
她甚至也想寫個門牌子掛在門口,上面就寫“林夫人她不嫁”六個大字就行。
不過這種事情到底只能想想,林夫人等人都走了,自己的氣都消了,也就作罷了。
然而此時的她還不知道,自家那個窩在小院里懶洋洋的曬著太陽的寶貝女兒,已經在這座金陵城里掀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風波。
暴風雨,很快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