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赴皇宮一步一殺機
“來人啊，給我此女抓起來！立即抓起來！”
“是，鄭大人！”
皇宮朝陽門外，隨著鄭大人一聲令下，早已列陣在側的一隊衛兵當即準備上前抓人。
被人包圍的林姝，眸色淡漠的看了鄭大人一眼，抬手從袖中摸出一幅字畫。
當著在場眾人的面，她將這幅字畫抖開，露出了字畫上的題字和一道當世獨一無二的朱紅玉璽印來。
“我有當今圣上的御賜文書在身，誰敢抓我！”
林姝的這聲大喝，震懾住了所有的衛兵，這些人都停在原地不敢上前。
鄭大人見狀匆匆上前幾步，看清了林姝所持的字畫上確實有當今圣上的題字和落款印章。而且以他的眼力，可以斷定這是真跡無疑。
他心中頓時一緊，不是說林府早就被抄家了嗎？為何還會留下此物？
當今圣上愛好風雅之事，平日里偶爾來了興致作畫寫字也會賜給下面的人。以林正賢原先三品大員的身份，能得到圣上的御賜書畫當是不難。
可他若是認了這書畫為真，有此物護身，那豈不是無法將林姝此女拿下了？
但是要他矢口否認，說這幅字畫不是圣上所作，這事要擔的干系就太大了！
正當他有些舉棋不定的時候，林姝再次拔高音量道，“鄭大人，你為何遲遲不說話啊？難道說你認為我手中的圣上筆墨是假的嗎？！”
鄭大人心神一顫，他舉目望去，卻見圍在此地的百姓們正在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們甚至還在低聲議論著什么。
“哎，你們說這姑娘身上有御賜之物，還會被抓嗎？”
“不知道。有御賜之物興許可以直接面圣？這姑娘都已經敲了登聞鼓了，也不知道到底她到底是有什么冤屈……”
“應該不會被抓了吧。什么官能大得過圣上呀？”
從人群中不經意傳來的這句話讓鄭大人脊背驟然一涼。
什么官能大得過圣上？
眼下林正賢之女林姝于朝陽門外敲了登聞鼓，要告御狀，他在這里揣著明白裝糊涂，將林姝當作尋常百姓對待。
但若是有人要事后追查，勢必會揪出此事。
雖然那人已經拜托過他，務必要將林正賢之女攔在宮門之外，但那人與圣上之間相比誰孰高孰低，他也該有個決斷了。
更何況眼下他也確實是已經盡力了，只是奈何林姝此女手段刁鉆，自己拿她不下罷了。
念及此，鄭大人忍不住深深的看了林姝一眼。
接著只聽他高聲宣布道，“此畫確為圣上真跡。按宮中規矩，持陛下御賜之物擊登聞鼓者，確可請求面見圣上。”
他一語落罷后，挪開身子，一揮衣袖做出“請”的架勢。
“這位姑娘，請隨我入宮！”
因著距離近，林姝聽出此人說話時那近乎咬牙切齒的聲音，然而她并不在意，邁開步子便朝正在徐徐打開的宮門走去。
就在她的身影徹底進入朝陽宮門內的一剎那，兩幫飛馳而來的人馬齊齊撲了個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林姝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宮門深處。
定國公這一方派來的人馬立即調轉馬頭，回去傳訊。
而另一方從護國公府匆匆趕來的人，見此情形也連忙拍馬回轉。
定國公這邊，聽聞林姝已經成功入宮的消息后，定國公傅樂眼見事態有些失去控制了，立即派人將此事通知到了大皇子府上。
因為他背后之人，正是當今有望奪嫡成為太子的大皇子殿下。
當**死林正賢一事，就是他下的決斷。
定國公傅樂這邊才派人去告知大皇子此事，卻是慢了另一頭的戶部侍郎和興淳一步，后者已經先一步將林姝要為其父林正賢翻案一事告知自家背后的三皇子。
林正賢之所以會死，說到底都是戶部庫銀案一事。
那這件事情是誰舉報的？是他和興淳啊！
他和興淳暗投了三皇子的陣營，為表忠心，才會將自家的頂頭上司拉下馬，折損對面大皇子陣營的一員大將。
本來林正賢出事，順著這條線還可以挖倒很多人的，但是大皇子一方嗅到了危險氣息，倒是先一步下手自行清理門戶了。
所以這次因戶部庫銀案而掀起的一場朝堂風波，因著林正賢之死，也就跟著不了了之了。
此時的和興淳正在乘車入宮的路上，他身穿官服，端坐在車內。
他面上寧靜無波，心中卻是暗自思量著，算算時辰，萬一那林姝真的入宮了，三殿下的人應該也準備好動手了吧？
從朝陽門走到當今圣上所在的御書房，要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先是穿過長長的宮道，過了護城河，再走側面的小路迂回前進，經過一重重的嚴格查驗，最后才可能來到御書房前。
當林姝跟著前面領路的鄭大人走出了宮道時，一道不知從何處飛來的羽箭卻是突然朝她的腦袋飛來。
林姝的腦袋微微一側，任憑這支箭從她耳畔以毫厘之差越了過去。
“哎呀！就差了一點點，我差點就能射到了！”
林姝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十來歲的男孩正右手持弓，神情懊惱的看著她所在的方向。看來此人就是方才出箭射她的人了。
她瞄了一眼對方身上的一襲黃袍，猜想這位可能是什么皇子皇孫。
男孩身后，一個面容姣好的宮女正在笑吟吟的安慰他道，“七殿下你剛剛其實已經射中了，只是那人躲了一下而已。”
聽到自己被小沐姐夸贊的這位七殿下，臉上頓時就笑開了花。
“我就說我很厲害嘛！都怪那個蠢貨躲了一下，不然我早就射掉她的腦袋了。小沐姐，你就不要再跟著我三皇兄了，跟著我如何？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七殿下，這事你得跟三殿下商量。小沐只是一介宮女，做不了這個主的……”
這兩人說話間，林姝已經跟著鄭大人走到了前頭去了。
她能感覺到身后那個叫做“小沐”的宮女還在盯著自己的后背。
前方過了護城河后，鄭大人領著她走上了一處有些狹窄的宮道，宮道兩側種植許多竹子玉蘭類的植物，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宮舍。
這一路上很僻靜，除了兩人，再沒有第三個人出現。
走在前頭的鄭大人，沒有發現此時落在后頭的林姝，她的一雙耳朵在時不時發出異樣的抖動，似乎是在聽著什么動靜。
兩人出了這條宮道后，前面進入了一個別致的宮中花園。
此時恰好有一個宮女低頭著走來，就在她即將與林姝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垂在左側的五指忽然上翻。掌風浮動間，只見她的指間夾著三根淬了毒的銀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朝林姝的脖子扎去。
鄭大人走在前面，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咔嚓”一聲脆響的他，根本就不敢回頭，直接加快了步子快速往前走著。
他就知道進了宮里還會出事！
戶部庫銀的案子才消停下去，現在沒有人愿意將此事重新揭起來。一旦這事兒真揭起來了，到時候要死的人又何止林正賢一個啊！
反正林姝這個人他是已經帶進來了，但這皇宮里又不是他的地盤，若是林姝在路上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他可管不著。
鄭大人一連快步走出了好幾百米后，這才慢下來步子，準備喘口氣。
可就在這時，一道如幽魂般的聲音突然在他耳畔響起。
“鄭大人，你怎么不走了啊？”
被嚇得身子一抖的鄭大人，匆忙回頭，卻見林姝那張國色天香的臉正浮現在自家身后，他差點就被嚇得失神大叫。
然而他到底還是讀了幾十年的圣賢書，有些養氣功夫在，是以終究沒有失態。
他不敢再多看林姝一眼，轉過頭去，重新開始帶路。
可是聽著那從身后傳來的若有若無的腳步聲，鄭大人只覺得有人在對著自家后背吹涼氣，這讓他脊背發涼。
現在站在他身后的人是林姝，那是不是說明方才前面他聽到的“咔嚓”一聲其實是……
此時，就在兩人先前路過的那處小花園里，兩個匆匆趕來此地的小太監已經發現了那具倒地宮女的尸體。
一個小太監俯身查看了起來。
“她的脖子骨被人一擊扭斷了，出手者速度很快，而且熟悉人脖骨處的弱點。”
“會不會是個高手？”另一人問道。
“可是我從未聽人說過，林正賢的女兒還是個武林高手。”
“興許是他們故意隱瞞了此事呢？”
“這些都只是臆測。先將這里的事情上報給殿下吧！”
這個小太監說著從袖中摸出一瓶化尸水倒在死去的宮女身上，后者的尸身連同身上的衣物很快就化作了一灘血紅色的泡沫。不多時泡沫干涸，此地便再看不出來曾經死過人了。
當林姝通過一層層查驗，最終來到御書房門口的時候。
從宮外火速趕來的戶部侍郎和大人此時也終于及時趕到了御書房門口。
他在看到林姝還站在御書房門口后，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
幸虧他還是趕上了，沒讓此女先行見到圣上，然后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
此時御書房外，除了守門的一排內衛，站在門外的兩個大太監，剩下的就是剛趕來此地的和大人、鄭大人以及林姝三人了。
午后的日頭，陽光暖融融的。
御書房外的一顆青杏樹上，枝頭正掛滿了沉甸甸的翠綠圓杏。
一只綠色的毛毛蟲慢悠悠的在圓杏上留下一團濕黏的痕跡，它爬著爬著忽然發覺身下的這顆杏子顫動了一下，緊接著它便身子不穩的落入了下方之人的衣領中。
正在御書房外垂首等待圣上下令召見的和興淳，突然覺得脖子后面一癢，好似有什么東西從樹上落到了自家脖子后頭。
毛蟲身上尖尖的帶毒毛刺在他的皮膚上不時的蠕動著，不消多時就讓他整個人脖子后面紅腫了一片。
和興淳只覺得自家的脖子后面好似燒起了一團火，變得又疼又癢。
正當他想伸手抓撓的時候，御書房的門開了，一位約莫五十來歲、面白無須的太監從書房里面無表情走了出來。
“傳圣上口諭，宣爾等三人入內覲見！”
和興淳一聽這話，當即不敢抓脖子了。
萬一圣前失儀，觸怒龍顏，那可是大罪。
三人進了御書房后，齊齊朝當今圣上叩首行禮。
“都起來吧。”
這道響起的男子聲音中正醇厚，頗有威嚴。
林姝起身后飛快抬頭看了那坐在書桌后方的人一眼，此人天庭飽滿、額圓臉方，面相中正，似是個明君模樣。
不過，這也只是表面能夠看到的樣子。
坐在書桌身后的帝王，抬眼掃了一下面前的三人，最后將目光停在三人中間的林姝身上。
他想了想后，開口問道，“你就是林正賢之女林姝？”
“是，正是草民。”林姝回道。
“你為何去朝陽門外敲登聞鼓啊？”
“因為草民有要事需要向陛下啟奏。”
“何事？”
“此事，草民只能說與圣上一人知曉。還請圣上擯退左右。”
一旁的和興淳聞言當即開口道，“啟奏陛下，臣也有事啟奏。”
“準奏。”
“啟奏陛下，臣聽聞林大人辭世后，其女林姝已是瘋瘋癲癲，不似常人。今日忽聞此女敲了登聞鼓要面見圣上，臣恐此女遭奸人算計指使要對圣上您不利啊！還望圣上能夠允許微臣留在此地，以護圣上您周全！”
“哦，竟有此事？”皇帝聽了這話，也不禁有些疑惑的打量了林姝幾眼。
此女看上去不是瘋瘋癲癲啊！
而且似她這等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子，就算真的敢對自己動手，怕是連提劍的力氣都沒有吧？
林姝聽了這話后，抬起頭來看向和興淳道，“和大人，草民是真的要事只能稟告給圣上一人聽，和大人，你確定你一定非要留在此地不可嗎？”
和興淳寒聲道，“任憑你再怎么巧言令色，本官也會誓死留下以護圣上周全。”
而一旁的鄭大人在聽到林姝問出的那句話后，心中莫名一抖，當即主動向皇帝請求告退了。
皇帝揮了揮手，讓他退下，此時的御書房里就只剩下三人了。
“林姝，說吧，你究竟有何要事稟告？”皇帝心中也有幾分好奇。
只聽林姝直起身來，一字一句道，“草民要稟告圣上的事情，就是圣上您無、法、生、育！”
她話音剛落，皇帝的臉色瞬間大變。
而一旁的和興淳同是面色大驚，可轉眼間他的臉上就滿是驚恐之色。
他剛剛……聽到了什么？
圣上他無法生育？
如果此事是真的，那這就是皇室秘辛啊！
知道這種事情的外人都會必死無疑的啊！
為求自保，和興淳整個人都從地上跳了起來，指著林姝破口大罵道，“林姝，你是瘋了嗎？你怎敢在圣上面前胡言亂語啊！”
接著他又跪在皇帝面前，聲淚俱下道，“圣上，您都聽到了嗎？林姝她真的是個瘋婆子啊！她說的話都是瘋瘋癲癲的，不足為信啊！”
就在他以為圣上要下旨將林姝拖出去仗斃的時候，皇帝卻忽然拍案而起，怒喝一聲道，“來人啊，給我將戶部侍郎和興淳拖出去立即仗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