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經理拿著疊名單，從三樓轉到四樓再轉到五樓。

　　他在找陸庭非。

　　“你去倉庫找他吧。倉庫正熱火朝天地在討論出國的事情。”五樓陳超消息靈通，手下眼線多，想要向他告密的人如過江之鯽。

　　黃有生在原地頓了頓，沉思了一會兒，暗想：倉庫，他去倉庫干什么？今天又不出貨，也不收貨。

　　幾個雜工在黃有生的身邊繞來繞去，鬼鬼祟祟地。

　　后面的兩個，把前面的一個用力一推，然后，前面的那個不偏不倚，就立在黃有生的前面，剛好擋住他要邁開的步子。

　　黃有生用眼神詢問他到底什么事。

　　雜工吞吞吐吐：“黃經理，聽說，聽說，都在組織人出國，你看看，我這個樣子，有沒有條件，符不符合條件，我也想去。”

　　他說完把頭低下，不敢看黃有生的眼睛。

　　黃有生看了看他，又望了望裁床車間，這些雜工，黃有生對他們的印象不是很好，一天到晚在各個車間穿梭，不像干工作，倒有點像間諜。

　　“這個嘛，每一個員工，聽說要做到五年以上，或者，有一技之長”黃有生摸了摸下巴，有些遺憾地看著他。

　　另外兩個雜工，箭一般射開了。

　　這個雜工失望地搖了搖頭，無奈地走開。

　　黃有生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感慨。

　　公司里現在個個都想出國。

　　就連樓下那幾個年輕的保安仔也想出國。

　　出國真的那么好嗎？出國就能改變命運？

　　出了國，還不是做一樣的活。

　　又不會升天。

　　有什么好羨慕的。

　　他一邊轉過頭，看看五樓車間，一邊下樓。

　　四樓倉庫鬧轟轟的。

　　說話聲，笑聲，鼓掌的聲音。

　　奇怪，剛剛路過四樓竟然沒有發覺。

　　遠遠的，戴玉明瞥見了黃有生朝這邊走來。

　　歡笑的表情突然神色凝重起來，她突然噓了一聲，聲音小卻嚴厲，“全部都給我靜下來，黃經理來了。”

　　一瞬間，全場鴉雀無聲。

　　陸庭非覺得不對勁，掉轉頭。

　　黃有生正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招手。

　　陸庭非心里一緊。

　　用手捅了捅易可欣，低聲跟她說，“可能又出什么事了，黃經理來找我，我就有點腿軟，不如你陪我一起上去五樓。”

　　易可欣看到黃經理，心里一緊。

　　黃有生是個工作狂。

　　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工作上。

　　一般不輕易來找他們。

　　除非發生了他自己都不能解決的大事。

　　他都不能解決的大事，一定是很大的事情。

　　兩個人心噓地對視一眼，邁開步子跟著黃有生往五樓走。

　　“等一等。”丁亮還沒有回過神來，撥腿就追了過來。挨到易可欣的旁邊，他碰了碰她的胳膊，“你們到底有什么事，突然跑得比兔子還快。”

　　易可欣把嘴巴朝黃有生那里努了努，低聲說，“一定是出大事了。”

　　丁亮一怔，看了看黃有生的后腦勺。

　　幾個員工下樓，旁若無人地竊竊私語，“年后公司要演一步大戲，不得了，都出國了，剩下我們可以胡作非為了。”

　　“那不是，山中的老虎都走了，我們這些猴子，都不稱一稱王，枉作猴子了。”

　　“呵呵，他們走了，師傅主任，QC，板房，我們只要努力一點，就可以爭取到。”

　　“但是，哎，我還是想出國，出國多好，鍍金回來，工資得獎一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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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有生眉頭皺起，臉色不太好看，聽到這些話，讓他感覺特別刺耳。

　　陸庭非屏住氣，跟著他的腳步向上走。

　　易可欣神色凝重，到達五樓的時候，她下意識地看了陸庭非一眼。

　　回到五樓經理室。

　　黃有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他雙手合攏，放在桌子上，來回不停地搓著。

　　忽然，他抬起頭，看著陸庭非。

　　陸庭非心里一緊，坐得直直的，不敢動。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今天我一下子就收到一千多張申請書，個個都要申請去美國和柬埔寨。我就想問一問，這個公司不要了嗎？”黃有生說這話的語氣很重，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陸庭非聽后一愣。

　　原來是這個事，怪不得黃有生一張拉得老長。

　　一千多張？那怎么行！

　　計劃內的，也只有一百個各單。

　　那這是遠遠超出了想像的。

　　他回頭看了看易可欣。

　　易可欣垂著腦袋，偷偷地給陸庭非使了個眼色，伸出小指，比劃了一下五個手指頭。然后又伸出大拇指，比劃出十個手指頭。

　　“什么意思？”丁亮摸了摸后腦，看著她的手指頭發呆。

　　陸庭非忽然抬起頭，眉眼舒展，大大方方地，“黃經理，這個出國的計劃，是有限制的，針對年紀大的一些工人呢，必需在公司做夠十五年，才有資格申請出國；而作為一些年輕的呢，也必須在公司工作五年以上，才有申請的資格。”

　　“臥草草草，什么，這也能猜出個日期出來，”丁亮瞪大眼睛，嘴巴半天都不能合起來。易可欣只是伸出了幾根手指，這陸庭非這么靈泛？

　　還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黃有生聽后，眉毛一下子舒展開來，他的身子在椅子上動了動，然后笑了。

　　因為他剛剛小小地盤算了一下。

　　覺得這個出國的任務蠻好。

　　這是在肯定地確定了工作年限，決定了很多提了申請的人，是去不了的。

　　而他手里的那份名單里面，大部份都是在這個公司做了一年，二年以內的，有些人甚至才來公司幾天。

　　“那以后就不愁招不到車位工了呢？”黃有生笑得很甜。

　　他把頭往后仰，又補充一句，“你們趕快把這個消息散發出去，這對公司是一個利好。”

　　“什么利好？”陸庭非沒有想得那么遠，只是員工出一下國做服裝而已，有什么利不利好的。

　　黃有生用手輕輕地敲著桌子，看了一眼丁亮，又分別看了一眼陸庭非和易可欣，“你可能不知道，出國其實是一個誘惑，很多打工仔對人生沒有什么真正的認識，出國對他們來說，就像是鍍金，能夠有鍍金的機會，誰愿意錯過呢？而且，你們規定了時間年限，一些想出國的工人，就會想方設法留在公司，還會想方設法表現好，以求以后有個機會。”

　　都不知道自己干什么，也跟著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