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庭非剛走。
易可欣的電話雷一樣吼叫著,在這寂靜的辦公室,就仿佛一個炸彈。易可欣側臉瞥了一眼電話,看到陸庭非三個字,立馬變得氣定神閑。“什么事?”
“你下來。”
三個字,短短的,卻很霸道很有力量。
“為什么?”易可欣不耐煩,以前陸庭非說話還沒有這樣的語氣。
丁亮遠遠地盯著易可欣這邊。
眸光期待。
“公司里出了很重要的事情,剛剛黃有生經理喊我回去,還有那些女工,”陸庭非頓了頓,“在找你。”
陸庭非知道,這是易可欣的軟肋。
心存善良,心系女工。
果然,一聽到女工找自己,易可欣的心就揪緊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望向丁亮,恰好,丁亮也望向這里。
四目相對。
丁亮笑著,微微點頭,“去吧,肯定有事,不然不會給你打電話。”
其他幾個人也看向易可欣。
“可是,可是,這邊也走不開。”易可欣猶豫。現在呢,這個身份,讓她很為難,因為她已經不是鴻漸的員工,而是這個公司的員工。
丁泉泉猛地拉了一下丁亮的衣角,眼白都要翻到眼睛里面,“哥,哥,你,你這是放虎歸山呀。”
丁泉泉在潛意識里,已經把易可欣當做了自己的嫂嫂。
這么多年來,他還沒有見到丁亮為一個女人如此動心過。
費盡心思從別的公司挖墻角把她挖過來。
“虎本來就在山里,我放不放,她都在山里。”丁亮用兩個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說著,聲音不怒自威。
丁泉泉也不敢再多說。
鄧青立在一邊,面露難色。
他本就不想讓陸庭非走,這個問題,只有陸庭非才能解決,他的水平,遠遠高過他們技術部的幾個人。
而且,他更不想讓易可欣走。她學習了很多種開發工具,
鄧青瞥了一眼丁亮,眉梢一抬,“丁總,陸庭非已經離開了,這個能不能……”
小劉文抬頭看了看這幾個人,覺得氣氛不對,立馬又把頭埋下去,心里暗暗叫苦,“這是個大客戶,加大三個功能也是臨時想出來的,對方明確表示,明年春天,希望用這款軟件打板,從此以后淘汰掉把有的人工紙樣,板房可以減少一筆具大的開支,以前人工做析,一個分公司有一個板房室,而且做板的紙樣師傅,工資都特別的高,整個集團在這方面的付出特別多,而且,手工做出來的,沒有電腦出版所具備的靈動性和易變,滿足不了消費者越來越刁鉆的審美要求,所以他們公司希望盡快把這款軟件應用到工作中去。”
易可欣剛剛工作了一半,也確實不想回去鴻漸。
丁亮走到窗邊,向樓下望了一眼。
陸庭非沒有走,還立在車子旁邊,跟誰在通電話。
“你趕快下去吧,陸庭非在上面等你,感覺很急的樣子,這里的事情,今天就交給我算了,”丁亮邊說邊走向易可欣的位置,從她手里搶過來鼠標,然后轉頭對丁泉泉說,“你讓我助理王一沫把今天的活動全部取消,今天我呆在這里,解決這個系統再離開,如果解決不了,晚上跟陸庭非,易可欣三個人加夜班再說。”
易可欣半信半疑地,靠近窗戶往下面望了一眼。
陸庭非立在一樓的車子旁邊,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拿著手機,還在打電話。
易可欣轉身下樓。
丁亮坐在電腦前,幾個人圍在一起。
客戶新增加的三個功能,有一個很刁鉆,能同時容納五萬人在線使用。
“什么,什么,能,能,能同時容納五萬人在線使用。”丁亮眼白都快要翻到眼睛里去了。
“是呀,我也覺得這個功能很刁鉆,”小劉文插嘴道。
鄧青剛開始沒有細想,客戶要求什么,他就想著做什么。沒有考慮那么多。
“怪不得,陸庭非把系統鎖住了。”丁亮淡淡地說。
“為什么?”丁泉泉一臉懵,不知道陸庭非為什么要把系統鎖住。
“你不會懂的。先完成其他的訂單,這個訂單等陸庭非回來再說。”丁亮說完下樓。
丁泉泉還是一臉懵。
等丁亮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他立怪憤憤地說,“到底是他自己的公司,還是陸庭非的公司,什么事,都是陸庭非,陸庭非,感覺陸庭非是他親戚一樣。系統為什么要鎖定,你們說?”
“我不知道。可能這個系統有問題,不值得做吧。”鄧青也猜不透,電腦做一個板而已,沒必要同時容納五千個人在線操作呀,莫非是跨國集團公司,在這片土地上,最大的針織跨國集團公司,就只有鴻漸了。
“鴻漸是誰?”小劉文一臉疑惑。
“鴻漸是誰?”丁泉泉也是一臉疑惑。
“剛剛你們不是說,陸庭非要去鴻漸嗎?我明明聽到丁亮說,鴻漸有事情,不過,好像陸庭非也在那里做財務。”鄧青記憶力好,不像這兩個,永遠都懵懵懂懂的。
“水很深。”小劉文起身,把電腦搬到自己的大辦公室。
“做事,做事,你們都去做事,丁總不在這里,我就是董事,知沒?”丁泉泉叉起腰,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鄧青裝做沒聽見,返身走進他自己的小辦公室。
丁泉泉坐在603房間的靠背椅子上。
眼睛盯著陸庭非的抽屜出神,他一手扶著腮,一手摸著自己的后腦勺,認真地想,按道理來講,他自己跟丁亮應該是很親的兄弟關系,可為什么丁亮在陸庭非面前表現得很親熱,仿佛那就是他的親哥們,而他丁泉泉,就是一局外人一樣。
他瞄了幾眼抽屜,忍不住拉開上面三格。
伸出右手,翻了翻。
一堆資料。
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東西,除了一些他自己給資料之外。
“不就是一個破財務!到底有什么魅力?在鴻漸也只是一個破財務,公司里的財務雖然重要,但是,也沒有那么重要的吧。”丁泉泉百思不得其解。百爪撓心,“還有那個易可欣,跟丁亮也是若即若離的關系,看不出來兩個人是男女朋友關系,也看不出來,兩個人到底是什么關系。”
“哎呀呀,真是麻煩。”丁泉泉一個人坐在靠背椅子上,拼命地抓自己的頭發。
樓下。
陸庭非的車子正準備開走。
“等一等,我跟你們一起去鴻漸。”丁亮在后面追。
陸庭非在反光鏡里看到了他,立馬停住,打開車門。
易可欣見是丁亮,有些不解,“丁總,那邊的事情不是沒有做完,你怎么就走了呢?他們好像卡住了,你不在,他們就更加難完成了。”
易可欣剛剛看了看,再增加那三個功能的話,很多地方都要重新弄,不是動一動手指頭就能解決問題的。
而且,最新的開發工具,那個小劉文好像用的不怎么熟練,應該還是處于摸索中的級別。
丁亮上車坐定后,把目光投向陸庭非,“這個問題我倒問問陸庭非,我剛才看了一下,這個系統,你已經鎖住了,是有幾個意思?”
陸庭非開車,轉彎,沒有太在意丁亮的話。只是,漫不經心地回頭,反問一句:“你說呢,這個單是誰發的,定了多少錢,總共花時間是多少?”
這個訂單陸庭非看著挺奇怪的,后面加上去的三個功能也是無稽之談。
“這個是個大單,不過,好像違約的話,賠償也是嚇人的,份額相當足。”丁亮走之前特地看了一眼這個合同,合同的確誘人,不過,規矩忒多,好像一直在加功能,想起來加一個就要加一個,沒有什么定性,總共公司才成立一點點時間,就加了七八次功能了。
易可欣奇怪地望著他們兩個,不知道他們具體在聊些什么。
紅燈。
陸庭非的車子停在斑馬線的后面。
他一手扶在方向盤上,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幾下,沉思了片刻,扭轉頭,冷靜地說,
“退掉這個單,不管多少錢,都不要做,我懷疑他不是喜歡用這個電腦制板的軟件,而是想來拿賠償的。”
“嘶……”易可欣倒抽一口氣。“怎么啦,陸總,單有什么問題嗎?你怎么一做就發現了問題,我一點兒也沒有發覺呢?而且,好像聽他們在說,這個單貴得離譜,做生意不就是賺錢嗎?有賺,有賺難道不賺。”
易可欣是做會計出身的,利潤是他們考慮的第一要素,一個公司打開大門做生意,關鍵的問題,就是能夠賺錢,有錢賺的事情,為什么不做?
至于客戶是不是要來拿賠償,她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有那么無聊的客戶嗎?拋一個訂單過來,只是為了拿賠償,怎么說也說不過去呀。
綠燈。
陸庭非把車開出去。
丁亮回頭看了易可欣一眼。解釋說,“陸庭非說得對,我也感覺他不是真的喜歡這個軟件,真正的意圖,而是想來拿賠償的,不信你分析一下,為什么要讓五千人同時在線使用,有這個必要嗎?再大的集團公司,就像鴻漸這樣的針織公司,工廠遍布全球,但是,板房的工作設計人員,估計都不會到達到二千人,五千人同時在線,根本沒有這個必要。還有,他們另外要加的兩個功能,也是離譜。”
“怎么離譜法?”易可欣有注意到后面的幾個功能,也僅僅只是想到功能,沒有想到離不離譜。
陸庭非沉默了好久,聽到易可欣這樣子說話,忍不住又插了一句話說,“確實很離譜的,記得有一個功能是分清羅紋和平紋布,這個做紙樣,有必要分清羅紋布和平紋布嗎?你說要做一個探測儀,讓我們分不清的人,可以拿個探測儀,一探就知道,而我們這個做板的軟件,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完全多余,他是在故意刁難我們,看我們的技術到底過不過硬,至于什么目的,我暫時還不知道,這樣沒誠意的客戶,以后最好跟他們絕交。”
丁亮完全同意陸庭非的說話,頭點得像撥浪鼓。
生意場上,誰都愿意交一些誠意合作的真實伙伴,故意刁難的客戶,就沒有必要再去跟他們周旋了。
不過,陸庭非用手摸了一下下巴,“不過,訂單你們已經跟人家簽了合同,雖然我們有這個能力,可以制作出來,但是,也是要花費相當多的時間,如果委婉拒絕的話,對方的目的不清楚,可能會造成聲譽上的攻擊。”
這個問題,丁亮也有想到,來者不善。
丁亮摸著后腦勺,有些后怕地說,“不會是競爭對手吧。作為一個客戶,我覺得沒有必要這么無聊。這個制板軟件,我們應該是第一家,競爭對手也應該只是在醞釀之中,”
陸庭非也摸了摸腦袋,“有備而來,我們得防著他們一點。不然的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嘻!”易可欣在后座笑。
“有什么好笑的,”陸庭非溫婉地回過頭,嫵媚地看了易可欣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妙招?”
“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妙招?”丁亮跟著陸庭非的話,重復了一遍。
易可欣臉一紅。
有一剎那的不安。
不過,很快她就昂起背,淡定地說,“即然客戶喜歡玩票,我們又何必君子,給他一個天價,看他們怎么樣耍花招。”
易可欣并不只是賭氣說說。完全是按照經濟規律的條條框框來的。
“嘶……”陸庭非冷不丁回頭,“看不出來,你還蠻有經濟頭腦的,不愧是學經濟的,做起事情來,經濟平衡運用得不錯呀。”
丁亮也跟著回頭,”是呀,看不出來,你還蠻有經濟頭腦的,不愧是學經濟的,做起事情來,經濟平衡運用得不錯呀,怪不得馬云說,做事情要靠男人,但是,要把事情做好,還是得靠女人,以前還不是很信,今天我還是信了。”
丁亮語氣很誠肯,沒有半點拍馬屁的意思。
陸庭非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鄭重其事地說,“易可欣,公司里那些女工老是鬧事,打著你的名義鬧事,你分析一下,到底是因為什么?”
這個問題,困在陸庭非心里好久了。
也不知道如何去解決這個事情。
易可欣偷偷一笑,“什么好難搞的,公司里優質男太少,女工常常鬧事,還不都是寂寞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