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月越罵越起勁,越罵越難聽。
陸暄望著窗外朵朵升騰的火樹銀花,心里一片凄涼。
深吸一口氣,淡淡開口:“既然你認定了我是那種人,我再解釋你也不會相信。那天我并沒有打碎紅酒,魅色不該找趙子怡索賠,等上班了,我會去找沈總問清楚的。是我做的,我認,不是我做的,隨便你怎么說。”
陸暄不想繼續聽夏曉月謾罵,自幼接受淑女式的教養,她不會罵人,亦不會跟人吵架。
她也知道為出一口惡氣,夏曉月不會善罷干休。
穿上羽絨服,拿上雨傘,陸暄匆匆離開了宿舍。
寒風夾著霜雨,呼嘯襲來,脆弱的雨傘被吹起,雨水澆了她一身。
羽絨服防水,陸暄索性丟了雨傘,拉起帽子包住頭,走在空寂無人的街道上。
義父送的羽絨服特別暖和,即使身在寒雨中也不覺得冷。
只是,寒氣由心擴散,漫延至周身四肢百骸。
天空時不時升起煙火,一朵朵一簇簇,絢麗奪目,卻轉瞬即逝,徒惹悲傷。
闔家團圓的除夕夜,原本熱鬧的街頭,冷清無比。就算偶有路人,也是行色匆匆,要趕回家團年。只有她,像一縷孤魂野鬼,不知道該往哪里去。
不知走了多久,陸暄看到一家超市正在關門,忙跑過去:“老板,能不能賣我碗方便面?”
老板一愣,除夕團圓夜,見陸暄一個女孩在外面游蕩,連把傘都沒有,甚是可憐:“進來吧,你快點,家人還等著我吃團圓飯呢。”
“謝謝老板,我會盡快,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陸暄感激著,拿了碗泡面到飲水機前沖泡,不敢多耽擱。
“老板,給你錢。”
老板搖了搖頭:“不用了,大過年的,外面下雨還這么冷。你快回家吧。”
“回家”兩個字,狠狠刺痛了陸暄的心。
捧著面,蹲坐在臺階上,慢慢吃著。
剛剛明明很餓,此時卻食不下咽。
坐了不知多久,漆黑的天空時不時盛放朵朵煙火,又一個家庭在團圓,慶祝平安喜樂。
天,越來越冷,陸暄起身往回走。她真是太傻了,沒有必要為了一個陌生人折騰自己,她明天還要早起去看何麗的爸爸媽媽。
突然,一雙手由后面拉住她的胳膊,陸暄嚇了一大跳,猛然轉身,望入一雙幽深如海的眼眸。
團圓寒夜,冷寂的街頭,南宮宸突然出現,陸暄始料不及。
陸暄怔忡片刻,才回過神來,甩了甩手臂,想甩開他的挾制:“南宮宸,你放開我。”
南宮宸一言不發拉著陸暄上車,關門,系安全帶,踩油門上路,動作一氣呵成,流暢得賞心悅目。盯著他絕美的側臉,有那么一瞬陸暄恍惚了。
感覺回到了三年前,陳家宜沒有死,她正熱烈追求南宮宸。
南宮宸一直冷冷淡淡沒有接受,她卻毫不退縮,勇往進前,撞了南墻也不回頭。
恍惚間,陸暄被南宮宸拉入一家高級餐廳,裝潢得十分考究,處處透著低調的奢侈。暖黃的燈光,讓人倍感溫馨。珠簾在燈火搖曳中,散發出七彩迷光。
“先生,您要的包廂已經準備好了!币幻餮b革履的男人上前接待,態度十分謙恭。
南宮宸冷冷吩咐:“讓廚房送一碗姜湯來!
“是。”男人恭敬退下,南宮宸拉著陸暄進入包廂,將她甩在沙發上,陸暄從幻夢里驚醒。
忙站起來,轉身欲走。
“站住!泵畹目谖牵Z調森然。
陸暄停住腳步,緩慢轉過身來,藏起脆弱,豎起全身利刺保護自己:“南宮總裁,有什么吩咐?”
南宮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發什么神經,他急著趕回家吃團圓飯,卻在看到街頭晃蕩的陸暄時,心頭充斥著憤怒和擔憂。
本能反應匆匆下車,當握著她涼如寒鐵的柔荑時,心頭一顫,擔心她會生病,硬拉她進餐廳。
四目相對,劍拔弩張。
此時,服務員端著姜湯敲門而入:“先生,您要的姜湯!
氣氛十分詭異,無形的刀光劍影在空中撞擊,發出刺耳的錚鳴之音。
服務員放下姜湯匆匆離開,南宮宸指了指熱騰騰的姜湯,語言強硬:“喝了它。”
陸暄雙目淡然,唇角微揚,故意撥了撥額前劉海,露出那道猙獰的疤痕:“南宮總裁是在關心我嗎?”
“我只是不想你死得那么快!蹦蠈m宸話如冰刀,深深傷了陸暄。
此時她多么希望南宮宸能說一句暖心的話,然,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三年前南宮宸不喜歡她,如今隔了一條人命,他更恨她。
或許他真覺得三年牢獄太便宜她了,不足以抵消一條人命。要她活著,承受更多折磨吧。
深吸口氣,壓下翻滾的悲傷,陸暄逞強道:“在沒有洗脫我的冤屈,沒有拿回豪霆之前,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
“很好,希望你言而有信!蹦蠈m宸在沙發上坐下,眸深似海,誰都看不透:“喝了它。”
陸暄不想與他多糾纏,索性順了他的意,端起姜湯,一口飲盡。一言不發,放下碗就要離開。
陸暄的迫不及待,南宮宸心里很不舒服。
當初,她無所不用其極,想盡辦法出現在他眼前。
不管他怎么驅趕或甩臉色,她都是笑嘻嘻看著他,若無其事。臉皮之厚,真是無人可及。
喜歡他的女人很多,追求他的女人也很多。陸暄是最有恒心最有毅力最沒臉沒皮的一個,他卻任她靠得最近。
如果沒有陳家宜的事,他或許真會接受她。
但事實就是事實,沒有如果。
陸暄還沒邁出門,一張金卡丟在她腳邊。陸暄僵硬轉身,不解望向南宮宸。
指間夾著一根香煙,煙霧氳氤,南宮宸俊美的臉若隱若現。陸暄以前就沒有看懂過他,現在更加猜不透。
“別再隨便向人下跪!蹦蠈m宸語調淡淡,卻透著不容人反駁的威嚴。
陸暄一怔,隨即笑了。
她的笑容很美,如同繁花盛開,驚艷時光。然,夾雜了諷刺的笑容不再純粹,耀眼得刺痛人心。
緩緩彎腰拾起金卡,陸暄踅回來,走向南宮宸:“我一不偷,二不搶,憑本事賺錢,沒什么好丟臉的,不需要南宮總裁同情。”
將卡放在桌上,陸暄轉身就走。
“你的尊嚴就一文不值?”南宮宸黑眸暈開一層怒氣,剛毅的輪廓繃成一條直線。
“尊嚴?”陸暄呢喃著,笑容越擴越大,直到眼底沁滿濕意:“為了一碗熱湯,我差點兒被流浪漢強-暴,為了生存,我向父親的情人搖尾乞憐。為了錢,我可以隨時對人下跪。尊嚴,在我入獄的那一天就被人踩碎了!
陸暄的話一字一刀,深深刺入南宮宸心臟。
沒錯,是他將她送入監獄,是他強迫陸家和她斷絕關系,也是他讓人把她丟出去。
“一個無家可歸的勞改犯是不需要尊嚴的!眮G下這句話,陸暄轉身大步離開。
這次南宮宸沒有阻止,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沉默良久。
直到刺耳的鈴聲將他拉回現實,南宮宸劃開接聽健,里面傳來管家焦急的聲音:“少爺,不好了,陳琳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