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五天過去了,陸暄恢復得很慢,她又急著出院,好幾次想要下床試著走走,結果,不慎又摔倒,傷上加傷。
一向溫潤,脾氣甚好的姜亦恒對她發出嚴厲警告,如果她再這樣不聽囑咐,擅長下床走動,造成的一切后果,她自己負責。
周彩也在一旁勸,欲速則不達,她傷得這么重,能揀回一條命已經不易,更需要安心靜養。
陸暄知道他們都是為了她好,關心她,可她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入院第十天,陸暄已經可以在周彩的攙扶下床走幾步了,但恢復的速度仍比她期待中的要緩慢許多。
寒冬臘月,窗外又飄起霜雨。
陸暄冷清的病房迎來不速之客,關紫妍一身高檔衣裙卻掩不住眉宇的焦慮。厚粉遮不住她黑青的眼眶,眼中布滿血絲,絲毫不見當日在魅色包廂里的囂張跋扈。
陸暄半躺著,目光戒備,不知關紫妍又要給她怎樣的難堪。
關紫妍踩著十寸高跟鞋一步步靠近陸暄,血絲密布的眸子緊緊盯著她,淬了毒的汁液在流淌。陸暄藏在被子下的手,悄悄握住呼叫鈴。
誰都沒有開口,詭異的沉默如同藏在暗處無形的怪手,隨時會伸出來給予致命一擊。
出乎意味,關紫妍“撲通”一聲,朝陸暄直挺挺跪下:“對不起,那天是我錯了,請你原諒。”
口不對心,語調僵硬,目光卻散發著怒火,恨不能將陸暄燒成灰燼。
眼前這一幕發生得太詭異了,陸暄設想了各種橋段,就是沒料到關紫妍會演這一出。
陸暄沉默著,高傲的關紫妍怎么會無緣無故對自己下跪道歉?且看她的樣子,一點都不誠心,更像是被人所迫,不得不做。
現在所有人恨不能踩她一腳,推她入泥濘,誰會幫她給關紫妍施壓,迫使她來向她懺悔?
依照如今關家的勢力,能將關紫妍逼到這地步的人,屈指可數。
一個熟悉的名字在心頭浮現,陸暄忙否決掉。
他是最恨她的人,絕對不可能幫她。
“關紫妍,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沉默半晌,陸暄還是忍不住問。
抬起頭,關紫妍眼中射出寒光,恨不能將陸暄千刀萬剮,咬牙切齒地說:“陸暄,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沒錯,你這次受傷是我動的手腳,我明確告訴你,我恨你。陸暄,你個害人精,怎么不死在牢里?為什么還要出來禍害人?”
“我禍害誰了?”陸暄始終語氣淡淡,聽在關紫妍耳里卻成了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三年前,她有陸家撐腰,是深城第一名媛,又經營著豪霆,風光無限,確有驕傲的資本。可三年后的她,殺了人,坐過牢,被陸家驅逐出門,是一個低賤的清潔工,她憑什么在自己面前傲氣依然?
關紫妍怒不可遏,站了起來,指著陸暄的鼻子破口大罵:“陸暄,你別給臉不要臉。別以為我向你道歉,就是承認錯誤。告訴你,我從不后悔那天的所做所為,下次再讓我逮到機會,我還會那么做!”
“誰讓你來道歉的?”陸暄問出重點,也是她的迷惑之處。
在深城還有人關心她,在乎她的死活,她真的好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關紫妍眼中掠過一絲驚慌,梗著脖子說:“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說完,關紫妍匆匆就要走,陸暄淡然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那個人既然有能力逼得關大小姐低下高貴的頭顱,想必不是無名之輩。若他知道關小姐明著道歉,實則威脅,想必不會答應關小姐的條件。”
“你”關紫妍瞪大雙眸,看著氣定神閑的陸暄。有那么一瞬間,她恍惚了,竟好像又看到了三年前自信飛揚的陸暄。
“不必驚訝,是你自己說的,你不是真心道歉,只是被迫無奈,那必是有求于人,或有把柄落在那人手上。他既然如此費心,絕不會是要你的敷衍道歉。”陸暄冷靜分析,不將心中的詫異展示于人面。
“對,你猜得沒錯,我是被人所迫,但我絕不會告訴你那人是誰。”關紫妍咬牙切齒,仿佛這樣她就不會輸給陸暄,還能維持最后的尊嚴。
深深看了關紫妍一眼,陸暄按下呼叫鈴,周彩很快出現:“陸小姐,你有哪里不舒服嗎?”
“我挺好的,麻煩周護工把關小姐送出去。”陸暄的態度激怒了關紫妍,雙目噴火,若不是被人挾制,她肯定掐死她。
“對不起了,關小姐,病人需要靜養,麻煩你先出去。”周彩禮貌周到。
關紫妍氣瘋了,脫下自己的高跟鞋就要朝陸暄擲去,周彩緊張阻擋,陸暄卻淡定自若反問:“關小姐,你今天是來道歉的,還是要傷人的?”
關紫妍臉色青白交加,怒氣無處發泄。高跟鞋重重砸向玻璃窗,四碎的玻璃渣伴隨著狂風寒霜灌入,病房一片狼藉。
“關小姐,你要再這樣,我就叫保安了。”周彩張開雙臂,站在陸暄病床前,護著她。
“陸暄,你等著。”關紫妍急步欲走,卻忘了腳上少了一只高跟鞋,腳一崴,差點兒摔倒,她咬著忍著疼痛,憤憤然踏掉另一只高跟鞋,一瘸一拐離開。
待關紫妍走后,周彩才擔憂地問:“陸小姐,你沒事吧?”
陸暄搖搖頭,目光清澈望向周彩:“彩姨,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天晚上是誰送我來醫院的?”
整件事透著古怪,如今的深城還有誰會幫她?
陸家?
不,陸暄沒有那樣的勢力,逼得關紫妍來向她道歉。
難不成是義父回來了?
陸暄眼中綻出萬丈光芒,如同在絕望地獄里看到了天堂的繁華盛世。
“是一個叫沈從的先生。”周彩說的是實話,卻不是陸暄想要的答案。
“還有別人嗎?”陸暄急切看著周彩,想從她的表情里找到蛛絲馬跡。
這時候除了義父,沒人會幫她。
他沒有死,他回來了?
“沒有。”周彩的話粉碎了陸暄的希冀,她癱靠在床頭,心頭仿若被人狠狠抽了一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