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而行的葛祿,覺得心中的寒意一陣陣的侵襲著全身,讓她手腳冰涼……她剛才從蕭梓夏的身上嗅到了一股特有的芳香,若有似無,不易被察覺。可是只有葛祿知道,那清淡的芳香不是它物,正是師門獨有的——血咒……
一炷香的功夫后,葛祿在城邊的一處院落下停住腳步。院落是常見的回鶻建筑,土磚砌成的圓頂房屋,一扇木門緊緊閉合著。
葛祿輕輕叩響房門,不一會,木門緩緩打開。露出了玉蝶那張嫵媚的臉頰,但在看到葛祿的瞬間,變得神色冷淡起來:“你來做什么?”
一身紫紗舞裙的玉蝶擋在門前,絲毫沒有請葛祿進入的意思。
“小鈴鐺,我有事要問問你……”葛祿開門見山的說道。
玉蝶撇過頭,冷冷說道:“無可奉告……”
葛祿知道她對自己有著很深的敵意,當年自己為了讓她不被師門追殺而故意拋下她的善意舉動,此刻卻成了她們二人之間最不能觸及的傷口和最深的隔閡。這不禁讓葛祿的心刺痛著。如今,她想要彌補,卻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做……
“小鈴鐺……”葛祿見她雖說著“無可奉告”卻也沒有關上門的意思,便知道在她的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情意留存,于是葛祿接著說道:“小鈴鐺,收手吧……這樣下去,你傷害的只有你自己……”
玉蝶側身倚在門邊,微微仰頭看向天空的明月,低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葛祿嘆了一口氣,上前輕輕握住玉蝶的手腕,輕聲說道:“我不知道師姐到底要你做什么。可是據我觀察,袁公子絕不會是輕易聽別人擺布的……”
“夠了!”玉蝶突然粗暴的打斷了她:“你到底想要說什么?”
葛祿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玉蝶滿是恨意的雙眸,一字一句的說道:“小鈴鐺,聽師父的勸,收手吧……師姐所做的事,是要將你推上絕路的……她不是真的疼愛你,她不過是想用你達成目的……”
玉蝶定定聽葛祿說完,輕笑一聲道:“在我的記憶中,你我師徒情意似乎早就斷了。我的師父只有一個,但不是你。無論她讓我做的一切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她不會像你一樣,無情的拋下我……”
“小鈴鐺……”玉蝶的話觸到了葛祿的痛處,她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她知道,她越是勸阻,玉蝶越是要去做。她們之間的縫隙,已經不是能夠輕易去彌補的了。
葛祿看著眼前依舊美麗卻已變得冷酷陌生的女子,她不能放任小鈴鐺如此。不能讓她和師姐一樣,墜入仇恨那無止境的深淵。片刻之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神也由憐惜變得鎮定:“如果你執意不停勸,那我就只好出手了……”
“哦?”玉蝶輕一挑眉,臉上露出玩味的神情來:“好啊!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到時候……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說罷,她微微一笑,然后緩緩合上了屋門。葛祿聽到在屋門閉合的同時,傳來女子冷淡的聲音:“時候不早了,葛祿夫人請回吧……”
葛祿站在院門前片刻,便轉身隱沒在了夜色中……
倚著院門無聲落淚的玉蝶,在聽到足音漸漸消失后,拭去了淚水,緩緩走進了屋內。一進屋子,她便冷著聲音道:“你從沒有告訴我,她也在城中……”
燭火中,坐在桌旁的華音冷冷注視著玉蝶道:“是你自己說不再找她……我不過是幫你罷了……”隨即,她起身走向玉蝶:“怎么?見到師父,所以難過了……?”
“難過?”玉蝶輕哼一聲:“我恨不得殺了她……”
“再怎么說,她也是你師父呢……”華音輕笑著。
話音一落,玉蝶突然跪倒在地:“師父,您讓徒兒去辦的事已經辦妥了。耶律襄王爺已經派人喬裝打扮朝著回鶻趕來。紫蝶蠱也毫無閃失的種下了……”
“好……”華音冷媚的笑著,此時的她,與溫柔端莊的薩蘭王妃判若兩人:“辦的不錯,玉蝶,為師該怎么獎勵你呢?”說話之時,華音面帶微笑,可是她的眼中卻一絲笑意也無。
只見跪在地上的玉蝶沉思了片刻,便抬起頭道:“事成之后,請師父準許玉蝶離開……”
華音沉默了片刻,便緩緩點了點頭:“罷了……就算我不應,也是留不住你的……就照你說的吧……”
“謝師父……”
燭火之下,兩個人各懷心事……
城西一處院落,夜色里,一個黑影輕聲落地,朝著院內的屋子走去,輕輕叩響了屋門,三短一長的急促聲響在夜半顯得格外清晰。
半晌,里屋傳來一個睡意朦朧的聲音:“這么晚了,你這丫頭跑來做什么?”
隨著話語落定,屋門“吱呀”一聲打開。侯翰披著衣裳,掌著燭火,呵欠連天地看著站在面前的蕭梓夏,不悅的說道:“你這丫頭,大半夜的擾人清夢。到底有什么著急的事,非得趕在老頭兒我睡得正香的時候……”
一邊說著,侯翰一邊輕輕翕動鼻翼。很快,他兩眼放光,睡意全無:“有酒!”
只見蕭梓夏懷中抱著酒壇,笑意吟吟的看著他道:“我就知道,這個法子立馬能讓你醒過來……”
“快進來……快進來……”侯翰急忙側身,將蕭梓夏讓進屋內。
關上屋門的侯翰,將手中的油燈匆匆擱在桌上,便急忙接過蕭梓夏懷中的酒壇。一碰到酒壇,一陣刺骨的冰涼便從掌心傳入。侯翰頓時眉開眼笑:“冰酒……老頭兒我可有些日子沒喝到了……”
也顧不得蕭梓夏半夜造訪到底所為何事,侯翰拆開酒壇的封泥,仰頭便喝下一大口。頓時覺得寒意從口中沁入腹中,仿佛被整個人都跌入寒潭一般,可是片刻之后,一股隱秘的暖意和醇厚的酒香便悠然而出……
“哈……好酒……好酒啊……”連著喝了幾大口,略微解了饞氣的侯翰,這才不緊不慢地朝蕭梓夏問道:“丫頭,你這么晚來,有什么事嗎?王爺怎么沒和你一起……?”
蕭梓夏從桌上拿過一只粗碗,從侯翰的手中奪過酒壇,將碗斟滿,便端起碗一飲而盡。然后才輕輕擦拭了一下唇角道:“其實也沒什么事,睡不著。突然想起有些日子沒和你一起喝酒了。所以就來了……”
侯翰笑嘻嘻的抱過酒壇,帶著些許討好的笑意道:“還是丫頭知道老頭兒我好這口。這不……我剛剛還做夢喝著酒呢……你就來了……不過這么晚了,還有酒肆開著嗎?”
說著,侯翰又大口喝了下去。
“我從客棧偷來的……”蕭梓夏淡淡的說道。
“咳咳咳咳咳咳……”一口酒嗆得侯翰差點緩不過氣來:“你偷來的……!”
“怎么?你要是不想喝就別喝了……”蕭梓夏說著,拿過酒壇自顧自的喝起來。
侯翰站在一旁,吞咽了幾下口水之后。便道:“老頭兒我也沒說不喝呀……”說著便又搶過酒壇狂飲……
夜半,一老一少喝得酣暢淋漓。待酒壇空了,二人都帶著些許微醉的神情。
“老頭兒,你還是這么好的酒量……”蕭梓夏笑著,看向侯翰。侯翰抱起酒壇朝自己的口中傾倒,全發現酒壇空空,已經無酒可喝……他不停地傾倒著酒壇,好像這樣做的話,就會有酒突然被倒出來一般。
“丫頭,你要來看我,就不能多帶點兒酒嗎?好不容易能喝到寒冰酒……這么一壇怎么能過癮呢?”侯翰抱怨著,卻見蕭梓夏已經伏在桌上睡著了。
侯翰輕輕擱下酒壇,臉上醉酒的神情卻瞬間消失。他疼愛的看著睡去的蕭梓夏,眼角的盈盈淚光在燭火下晶瑩閃爍。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將厚實的衣服蓋在她的身上,低聲自語道:“這丫頭……還是這么逞強……也不知道因為何事這般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