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時分,京城的天空中突然陰云密布,不消半個時辰,便下起了瓢潑大雨。
崇政殿內,軒轅楓麒合上剛剛批閱完的折子,在龍椅上緩緩舒展了一下身體。久侯在身旁的太監允公公急忙遞上了茶盞,軒轅楓麒接過茶盞,輕吹開浮在上方的幾片淡青色芽葉,便抿下幾口清茶。
“奕王爺離城多久了?”軒轅楓麒懶懶問道。
允公公略一沉思,便趕忙應道:“回圣上,已一月有余。”
軒轅楓麒將手中的茶盞一遞,小允子慌忙俯首躬身接住茶盞。便聽得皇帝復又說道:“可有書信?”
小允子回道:“未曾有書信,蘇將軍也沒有消息……”
軒轅楓麒擺擺手,低聲道:“知道了,下去吧!朕要靜一靜。”
“遵旨!”允公公將茶盞蓄滿水,擱在案上,便低著頭,緩緩倒退出了大殿。
軒轅楓麒起身,慢慢走到大殿偏側的軟榻前,便側身躺了上去,他一手托住耳畔,聽見大雨“噼啪”擊窗的響聲。殿中香爐中一抹輕煙扶搖直上,散發著清淡彌久的香氣,不多時,軒轅楓麒便昏昏入睡……
“大哥!大哥!你快來看,我抓到什么好東西了?”眼前沾染著滿臉泥巴,神情卻興奮異常的孩子,用一雙葡萄般的黑眼睛緊盯著軒轅楓麒,而孩子的雙手握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攏成一個圓,手指卻又牢牢相扣,生怕一松手,手中的那個小寶貝就會一下子溜走。
“三弟,你又去花園偷抓蟋蟀了。要是被王爺知道,看他怎么責罰你……”軒轅楓麒背著手,輕聲斥責著弟弟。雖然軒轅楓麒只大弟弟三歲,可是卻已經知道作為皇子應有的氣質與風度,只見他將手背在身后,略帶著嚴厲地看向弟弟,渾身已透露出一種不容侵犯的威嚴。
然而滿臉泥巴的孩子并不理會他的斥責,依舊笑嘻嘻地將雙手攏到他的眼前:“哥哥你看,黑色的哦~~我打賭,你的那只青色蟋蟀,絕對斗不過我這只黑色的……”
軒轅楓麒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斜著眼朝孩子手中一瞥,便帶著些許驕傲不以為然的說道:“哼!你那小手能捂住多大的蟋蟀,一猜就是個小不點,怎么和我的‘鐵青大將軍’相比?”
雖然他說話的時候依舊背著手孤傲地站在那里,可是話語中孩子喜好玩耍的天性卻暴露無遺……那孩子也不爭辯,只是攏著雙手,傻乎乎地看著軒轅楓麒笑著,笑容清澈溫暖……
軒轅楓麒只覺得被那笑容刺痛,連雙眼都無法睜開。頓時,他又覺得眼前一晃,那孩子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光線昏暗的屋子,他只聽見一個聲音沉沉在說:“奕兒他只會也只能是你的孩子……老三,你永遠不要忘記……”
很快一個聲音也淡淡響起:“圣上說的話臣會謹記……”
軒轅楓麒很快分辨出那是父皇與三皇叔的聲音,他們在討論奕兒嗎?
只聽見父皇長長嘆了一口氣道:“朕每每看到他都覺得他和朕的脾性實在是太像了,看著他,卻只能在心里默念著,這是朕的兒子,這是朕的兒子……可是我卻不能和他相認,更不能給他身份,或是是傳位于他,無論我對他有多么偏愛……”
“圣上……”三皇叔的聲音響起,卻帶著些許無奈:“臣會好好照顧奕兒的,就如這幾年來一樣,什么都不會改變……”
“嗯……老三,記著,讓他永遠遠離朝廷的紛爭,這才是能夠保全他的唯一辦法……”
這一切猶如五雷轟頂,驚得軒轅楓麒說不出話來。他們在說什么?奕兒不是三皇叔的孩子,而是爹爹的兒子……嗎?
于是,飛快地逃離那間為了捉住從手中跳離的蟋蟀而誤闖入的昏暗房間……那房間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色洞穴,等待別人的進入,然后將一切吞噬……
片刻出現在眼前的,是軒轅奕意氣風發的臉頰,他站在那里,冷冷瞪視著軒轅楓麒,語氣里滿是不屑與嘲笑:“皇帝……哈哈哈哈……多么可笑,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占據的是我的位置……你難道忘記了爹爹看我的眼神,那么欣賞,那么疼惜?我什么都做得比你優秀,軒轅楓麒,你從來都沒有贏過我……從來都沒有……就連兒時斗蟋蟀的耍玩,你都沒有贏過……我才應該是皇帝,我才應該是皇帝……!”
軒轅楓麒在恐懼中緩緩向后退去,突然深吸一口氣,猛然睜開了眼,原來是夢……
“圣上……”允公公見睡在床榻上的人猛然驚醒,便小聲輕叫。
“嗯……”軒轅楓麒懶懶應了一聲。
“蘇將軍回來了……正在殿外候著……”允公公低聲說道。
軒轅楓麒猛地從床榻上起身:“什么?回來了?!宣!”
“遵旨!”允公公還未曾見過皇帝如此驚慌的表情,急忙起身朝著殿外跑去,片刻之后,一個風塵仆仆的身影進入了崇政殿。
“臣參見圣上……”蘇凌風一入殿便拜跪在地。
軒轅楓麒微微收斂起臉上的驚詫神色,他方才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輕咳一聲后便屏退左右:“你們都下去……”
“遵旨……”侯在崇政殿內的太監和宮女們急急退了出去。
軒轅楓麒這才對著地上跪著的人說道:“平身,軒轅奕離開京城才剛一月有余,你怎么回來了?”
蘇凌風起身,神色凝重地回道:“回圣上,暗中跟蹤奕王爺的事出了差錯……”
軒轅楓麒心中一驚道:“什么差錯?!”
蘇凌風壓低聲音,緩緩說道:“原本奕王爺出發的時間便有些蹊蹺,本該是次日一早出發,卻在前一日的傍晚便急急離開了。所以臣一路上十分警惕,但卻發現,王爺和王妃自進入馬車后,很少露面。途中歇宿,皆是用手帕蒙面,咳嗽著進入了客棧。臣起先以為奕王爺和王妃是身染風寒。可是時間久了,臣不由得隱隱有所懷疑,但卻又沒辦法看到他們的面容……”
“竟有此事?”軒轅楓麒道,他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確實如此,即使是用膳,王爺和王妃也是差人將飯菜送入屋中。臣本想派人潛入房內,但卻發現有幾個身手極好的護衛一直在提防著,臣不能得手……所以,臣派人送來信函,但卻遲遲不見圣諭……”蘇亦緩緩說道。
“什么?!”軒轅楓麒從軟榻上站了起來:“你說你送來信函?”
蘇凌風看著皇帝的表情,便點點頭道:“當真如臣所料,這些信函半路被人劫去了,根本沒能抵達京城……”
軒轅楓麒緊緊握住了拳頭:“軒轅奕,朕到底是小看了你!”
“圣上息怒……臣要確保這個消息能夠讓圣上知道,所以不得不擅自折返,還請圣上責罰……”蘇凌風十分狡猾,還未說出消息,倒是先請軒轅楓麒治他的罪。
“朕不會治你的罪,快說,到底怎么回事!”軒轅楓麒心中煩亂,催促著蘇凌風。
“圣上……據臣無意間發現,這南行車隊里,根本沒有奕王爺與王妃,馬車中的兩人,不過是替身,是調虎離山之計……”蘇凌風低聲說道。
“混賬!”蘇凌風話還沒有說完,軒轅楓麒已經震怒,一掌擊在了軟榻旁的木桌上。
“除了這件事,臣還發現……跟著奕王爺南行車隊的,還有一眾人馬……”蘇凌風顧不得皇帝震怒,慌忙道出了這件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