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一晃,陳清泉掐指一算。
不,是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腕表。
今天剛好是劉國際那廝的婚禮。
婚禮在一家五星級酒店舉行,陳清泉走進酒店的時候,劉國際那廝正忙著到處跟人打招呼。
看見陳清泉,劉國際就像看見一只珍稀動物一樣,走了過去。
“喲......喲......”劉國際夸張地走過去,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
“謝謝你能來,”劉國際輕聲道,“新娘就在那邊,我?guī)闳コ虺颉!?br>
這就像我剛買了一匹馬,你去看看毛色怎樣,那樣隨便,又那樣親熱。
陳清泉只是笑笑,沒有說話,跟著劉國際走向一個穿著婚紗的女孩兒。
“是你呀,”新娘很意外地瞅著陳清泉,“老劉一直念念不忘的老同學,當年跟他搶棒棒糖和小女友的,原來就是你呀。”
新娘不顧形象地握住陳清泉的手,“你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真是太好了。你就是個幸運星啊。”
陳清泉握完手,禮貌地抽回自己的手,依舊保持著微笑。
“以后常來我店里吃冰淇淋,把親朋好友都帶上。我打八折,怎么樣,很劃算吧?”新娘喋喋不休,推銷著自己的冰淇淋。
“哎呀,人家老陳,不,是小陳,剛剛一來,你對他說什么冰淇淋店嘛。”劉國際這廝走過去抓住他的手,“走,我們喝兩杯。
仿佛,就在碰見老同學的瞬間,劉國際這廝就把今天是自己的婚禮,給忘記了。
且,忘記得徹徹底底。
“帶上我啊,我們?nèi)黄鹂梢圆氯铩!毙履锫冻鰞深w白色的兔牙,有點神經(jīng)質(zhì)。但是今天她看起來非常美麗。
“你,上次喝多了吐得我滿身都是,還是不要了吧。”劉國際說。
上次,就是他跟新娘的初遇。
那天,酒吧。
外面下著瓢潑大雨。
劉國際跟著幾個哥們兒喝多了,自己準備打車回去。
就在酒吧門口,準備打車時。新娘喝得醉醺醺扶著門走出酒吧。
剛走出酒吧,就被幾個男人拉回去。
在那一瞬間,劉國際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這個決定直接影響他今后的人生,就算是現(xiàn)在回憶起當時的情況,他也不敢置信自己當時會有這樣的舉動。
如果不是當時酒壯慫人膽,他也不會上前,來個英雄救美。
那天晚上,新娘明顯被人盯上,而且還在酒里下了藥。
如果真讓她回去,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誰也不可能知曉了。
他當時就兩手揣在自己褲兜里,一邊吹著口哨,雖然喝醉了,口哨都有點不怎么響了。但他還是吹著口哨。
管他娘的,先吹著再說。
這涼爽的風,這瓢潑大雨的夜,也不能阻止他吹響口哨。
那就像是只嘹亮的軍歌,年輕的士兵,端著槍支,正要沖上前去。
殺啊殺啊!
他當時就是這么走上去的,他覺得一首磅礴且悲情的BGM正響起來。
仿佛他就要去拯救世界了,他就要成為英雄了。
在那一瞬間,劉國際想了很多。
比如自己會不會后背中彈而亡,后續(xù)會不會有人給他立上一塊紀念碑,上書:
劉國際英雄之墓。
他成了英雄,響當當?shù)挠⑿邸?br>
于是,他握緊拳頭,沖上前去,就像頭憤怒的狼。
此刻,還扶著門把手的新娘,看著自己的意中人,不是駕著五彩云霞而來。他身邊仿佛不斷有子彈流過。
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樣堅韌不移。
這代表忠貞不一的愛情嗎?
尼瑪,就那一秒,就需要那一秒,新娘確認了眼神,這一生,除了這個男人,她誰也不嫁。
是的,
她只嫁給這個風一樣的男人。
雖然下一秒,這個風一樣的男人,就被揍成了豬頭臉。
但是呢,她就是喜歡啊。
女人喜歡一個男人的時候,通常智商都會降為零。
于是這個智商降為零的女孩,戀愛了。
“你知道嗎?其實我們的相遇很賦有戲劇性,有點像是演電影。”劉國際拿起兩杯香檳,遞給陳清泉一杯。“干了,老同學。”
“干了,”陳清泉說。
“你真給面子,能參加我的婚禮,哥們兒,你真把我激動壞了。”劉國際摟著陳清泉的肩膀,“我以為你并不會當真,畢竟,我們一晃,已經(jīng)有很多年未見面了。”
“是啊,很多年了吧。”陳清泉繼續(xù)淡淡地笑,望著站在不遠處的新娘,此刻的新娘正站在那里跟某個賓客交談著,“新娘真漂亮喔。”
“你就別想了,別像小時候,老是跟我搶棒棒糖,還跟我搶班花,你說,你這是人干的事嗎?”
“班花呢?你不說她今天也會到嗎?”陳清泉舔了舔嘴唇。
“已經(jīng)到了,喏,那邊穿藍色短裙的那個,身材超級贊,特別是胸,而且超級大,那臀部,嘖嘖嘖,真他娘的香啊。”
陳清泉不以為然地聳聳肩,“你有點言過其實了。”
這時候,劉國際向著那邊以前小學的班花高鳳華招手。
高鳳華也注意到這邊了,新郎跟一個陌生男子,躲在一邊曖昧的交頭接耳,相談甚歡。
她不由得皺皺眉頭,雖然她并不排斥,但總覺大庭廣眾之下,尤其是在新娘面前,這樣明目張膽地勾搭男賓客。
這實在是太無理了。
但是呢,她這個表弟,雖然不是親表弟,但算起來,也算是十分之一個表弟。
從小就是這樣,性格時而溫順得像個小女孩,時而又變成暴走的公牛。
看見劉國際在向自己揮手,她點頭示意,端著一杯香檳走了過來。
劉國際微笑地向班花高鳳華介紹道:“表姐,這就是當年我們班的陳清泉啊。”
“噗嗤,”高鳳華沒忍住笑出聲來,“真是你啊,我的媽呀。這么多年不見,你都長高了,人也壯了。關鍵,你特么還發(fā)育了。哈哈哈。”
陳清泉微微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高鳳華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便微微收斂了一下。“對不起啊,我是真沒想過還會見到你,實在太激動了。我聽我表弟說他發(fā)請?zhí)o你了,但我沒想到你真會來。”
陳清泉不露聲色地微笑,禮貌地舉起手中的香檳,道:
“干杯,為我們的過去,為我們曾經(jīng)的青春,干杯。”
高鳳華舉起香檳,一飲而盡。
在高鳳華的眼里,陳清泉的變化實在太大了。不再是那個瘦瘦弱弱的小男生了。
那個瘦弱的小男生,總是在雨天,穿著一雙黑色的雨鞋,手里打著黑色的雨傘,孤獨而倔強地穿過風雨。
就在高鳳華鉆進爸爸的轎車里時,她還不忘回頭看一眼那個倔強的背影。
那個小小的背影,是那樣瘦弱,就像一棵小小的樹苗,橫風吹過,隨時會有夭折的危險。
但最終,他超乎所有人的預料,茁壯地成長了起來,迅速長成一棵大樹。
唯一不變的就是,那張臉,還是那樣倔強。
倔強得讓人上前去忍不住吻一口。
“記得小時候,你總是跟劉國際搶棒棒糖,兩人還都喜歡我,還想要做我的小男朋友。只是你可能會沒想到,其實劉國際同學,是跟我從小玩到大的表姐弟。”高鳳華拿起桌上的一片冰西瓜,放在嘴里咀嚼起來。
“是啊,誰小時候,沒有這樣燦爛的年華過呢。只可惜啊,時光一去不復返。”陳清泉聳聳肩。
“我還記得很多事情呢。比如,你折給我的紙飛機,你寫給我的情書。”高鳳華輕描淡寫地道,但是她的眼睛卻盯著陳清泉的一舉一動。
“是嗎?”陳清泉淡淡地道,臉上繼續(xù)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高鳳華點點頭,道:
“是啊,我們一起放風箏的情景,至今還歷歷在目呢。
我記得那天天氣明朗,三月的風,既溫暖又撩人。
我們一起去草地上放風箏,風箏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最后,風箏線斷了。
你說,風箏飛得太高,并不是好事。
飛得越高,越容易掉下來。
你小時候的夢想,是當一名科學家,研究蟲洞的秘密,從而有一天,駕著時光機器,去到另一個平行時空,或者回到自己五歲或者七歲的時候,去告訴那個小小的自己,你看,我就是長大以后的你呢。
那會多酷啊。
你現(xiàn)在是搞科研方面的工作嗎?”
陳清泉搖搖頭,道:
“現(xiàn)實和夢想,總是有一段距離,我現(xiàn)在是一名醫(yī)生,但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這樣踏實。
老想著那些虛無縹緲的夢想,不如踏實地走好腳下的每一步。
將來的事情,又有誰知道呢?”
高鳳華又拿起一片冰西瓜,放在嘴邊咬了一口。
真甜啊。
人生最大的快樂,不就是吃著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再跟自己喜歡的人聊著天嗎?
哪怕這種聊天,在別人看起來是那樣傻,那樣的幼稚可笑。
可是,只要當事人,感覺到快樂,不就行了嗎?
高鳳華又瞟了陳清泉一眼,發(fā)現(xiàn)他正往新娘那邊看。
“你和新娘認識嗎?”高鳳華問。
“算是認識吧。”陳清泉道,“我曾去她的冰淇淋店吃過冰淇淋。”
“開什么玩笑,你說她賣冰淇淋?怎么可能。你知道她老爹是誰嗎?她老爹是做珠寶商的,鉆石王老五啊。
一個鉆石王老五的女兒,她難道會去賣冰淇淋,不賣點珠寶之類的?
難道冰淇淋比珠寶賺錢?
還有,就算她肯去賣冰淇淋,她的父親肯嗎?”高鳳華說。
高鳳華覺得陳清泉說的話有點可笑,但是讓一個珠寶老板的女兒去賣冰淇淋,你哄鬼呢?
只有鬼,才會信你鬼話連篇的鬼話。
就在這個時候,新娘走了過來。她手里端著香檳,一手還挽在劉國際的手臂上。
新娘微笑著道:“兩位,看起來聊得挺開心的。”
高鳳華舉起手中的香檳,“這位先生,說你是賣冰淇淋的,哈哈哈,實在太好笑啦。”
“可是,我就是賣冰淇淋的啊。”新娘說,“你們是不是以為,一個珠寶商的女兒,就應該去從事珠寶方面的事業(yè)?
可是,我爹這么有錢,我也沒往自己身上和臉上貼金嘛。”
“說得不錯,”陳清泉道,“自己喜歡的,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