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打了他？
我還有些發抖的手掌正在提醒我一些不爭的事實。
“要瘋回去瘋，別在這里丟人！你是張正的朋友，丟的是張正的人！你就這么不在乎他嗎！”我努力挺直腰背喝問。
天知道我該有多緊張，可我不能露怯，特別是在顧謙章被我打得還沒緩過神來的節骨眼上，我一露怯他說不定就要緩過神來打我了。
“跟我走！”張正拽著顧謙章往外走，其他人紋絲不動。
“張正哥……”林曉突然喊了一聲。
我明顯看到余光里的張正身形一震，隨后他回頭沖林曉說，“沒事。”
林曉早就繃不住的情緒在這一刻傾瀉而出，“張正哥，我不讓你走……你別走……”
“又不是生離死別，哭什么！”徐敏兒站出來叫住林曉，“怎么還嫌不夠亂哪！”
被罵了的林曉捂著臉往茶水間方向跑了，馬奧婭受了我一個眼神，趕緊追上。
他們走了之后，徐敏兒才緩緩轉到我面前對我比大拇指，“少奶奶，您現在氣勢逼人，特別牛！”
我蹙眉瞧她，禁不住露出幾分心虛，“我是不是太冒失了？”
顧謙章怎么也是個不大不小的企業家啊，我怎么能情急之下用扇耳光這種行為來制止他說話呢……
我回到自己的辦公桌邊坐下，心有余悸地給沈睿源打電話，把剛剛發生的事復述給他聽。
“打了就打了，沒什么好不好的。”沈睿源儼然一副助紂為虐的口吻，“我未婚妻是什么人我最清楚，她一般不跟人動手，真要動了手，那肯定是對方有錯。”
他這么說話我當然很愛聽，可我告訴他的主要目的還是因為我有點害怕得罪了顧謙章而引起后續不必要的麻煩，希望他能答應替我墊后。
“宋安瑤你怎么變笨了？”沈睿源歡樂地吐槽我，“你自己不是都說過嗎，誰敢動我的女人？他顧謙章要是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就把他的毛都拔光。”
“你不能總是這么驕縱我。”我又開心又擔憂地跟他說，“慣得都沒邊了……”
“哪沒邊了？打了人還害怕，這‘邊’不是還在嗎？真要沒邊了那才好，我沈睿源的太太自然要跟我一樣囂張。”
聽見低語聲，我抬頭，見到林曉在馬奧婭和邱添的陪同下從茶水間走了出來。
我忙結束了跟沈睿源的通話，拉上徐敏兒想要過去勸林曉。
徐敏兒把我往回拽，“勸林曉什么啊？”
“你剛剛兇她干什么，她也沒錯啊。”
“她那個時候出聲不就是添亂嗎？要是讓顧謙章看出來她喜歡張正，你說顧謙章是不是又得發瘋？”徐敏兒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喝止林曉的初衷是好的，但對于林曉來說，她肯定認為自己是拜拜挨罵。
偏偏這事又很尷尬，不能直接跟林曉解釋原因。
因為顧謙章鬧出的插曲，我們幾個編導、主持后來都沒有回聯歡會上去，各自打過招呼后回了家。晚些時候，張正打電話對我道歉，說他沒處理好自己的私人生活，結果還影響了我們。
“還有林曉……”張正欲言又止。
我趕緊安慰他，“沒關系，也不是每一段感情都會有回報的，等你走了之后，她慢慢會好起來的。”
“是我一早沒跟她說清楚。”
“沒事的，別自責。”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后傳來哭聲，“安瑤，我怎么是一個這樣的人呢……”
不是因為自己沒有處理好事情而自責，不是因為沒能及時發現林曉對他的感情而自責，而是因為他最不能為外人道的生理取向。
然而現在公眾對于同志這一類群體已經包容很多了，他們也不是完全無立錐之地的。
“其實沒關系的，張正。”我捏著耳機線，放輕了說話聲，“你是你，別人是別人，只要你過好自己，沒有要刻意地騙誰、害誰，那就沒關系。”
“可是我父母希望我快點找個女朋友結婚成家生子——安瑤，這是我沒辦法給我父母親的交待。”張正泣不成聲。
如果他要遵從父母的意愿找個女人結婚，那就騙了那個女人。對于騙婚這件事，我自己經歷過，那感覺比什么都惡心。無論因為什么原因的騙婚，都是欺騙。
“所以出家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張正吸了吸鼻子，“這樣能徹底斷絕了他們的所有想法。”
“那顧謙章那邊……你能處理好嗎？需要我幫忙嗎？”
“沒關系，我能應付得了。”
聯歡會結束之后的新一個周一，因為大部分實習生們都已經離開，電視臺里驟然像少了一大半人似的。其他組的同事紛紛在抱怨感覺工作突然多了起來，唯有我們組按部就班，一成不變。
“需要別人跑腿的時候就不知道珍惜他們，現在他們走了就開始喊工作變多了，真是看不慣那些人。”徐敏兒在我耳邊嘀嘀咕咕的，嘀咕完后話鋒一轉，問道，“張正已經去了青禪寺了，他不讓我們送，但我們之后找時間去看他總是可以的吧？”
“嗯，肯定要去的。到底……”
我話還沒說完，耳旁突然傳來亂亂人聲。
“你干什么啊？！走路不看路的嗎？！”
忙碌的十樓辦公室被這聲拉長了音調的喝罵按下了中止鍵，所有人都暫停手里的事情，看向聲音來源。
抱著電腦的楊甜和端著杯子的林曉正面對面，楊甜手里的電腦正在裊裊白氣，看樣子是剛剛倒完水回來的林曉把茶水灑在了楊甜電腦上。
“不好！”徐敏兒低呼出聲。
我還在原地看著，看著其他同事七手八腳地幫楊甜的忙，議論聲、責怪聲不絕于耳。
“這電腦泡水算是全廢了吧……”
“怎么這么冒失啊！”
“新人就是新人，一點都不懂事……”
我快步上前護住林曉，“這跟新人舊人有什么關系，舊人就不會犯錯嗎？”
雖然不知道說出那句話的人是誰，但我不允許別人因為林曉的工作資歷尚淺而把她排擠在外。
楊甜任憑其他人替她擦著電腦，眼圈說紅就紅。當然，這是她的看家本領，很早我就領教過的。
“宋安瑤，就因為這人是你們組的新人，所以她犯了錯你也要這么護著嗎？”
數道目光朝我看來。
盡管早前就知道楊甜的存在是李盛欣安排在電視臺里用來隨時扎我的一根刺，但不得不承認這一次的事情本來就是林曉留了個空子給別人鉆，誰讓她走個路還心不在焉的。
“我沒有要護著，我只是說，既然出了事，那就就事論事，不要分什么新人舊人，劃分黨派陣營。說起來，楊甜你也是新人啊，你進臺里也不久。”
楊甜撅嘴擠鼻子，“是啊，我是新人，請問前輩有什么指教？我電腦被淋了水是不是我應該認栽？”
“先看看電腦情況怎么樣。”我懶得多看她一眼。
大家的注意力齊齊轉到電腦上，有人按了一下開機鍵，只聽見嗡的一聲，本來還只是待機模式的電腦突然完全黑屏，緊接著眾人都聞到了一股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