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井蓋被揭開，光明重歸。
“鐘一朗！”我是哭著喊他的。
回應我的那個男聲哽咽了，“安瑤你別怕！我現在就下來救你！”
軟梯被放下來，鐘一朗的面孔讓我徹底安心。
在他的幫助下，盡管艱難，但我還算順利地離開了這個困了我一個多小時的井。
從井口出來之后，鐘一朗幾乎第一時間把他自己身上的短袖制服脫了下來，裹在我身上。
我濕冷的全身被風吹過后忍不住一陣陣哆嗦，可還好意識還很清醒。
我看向曾經困住高心悅和李妍的那個集裝箱所在的方向，面包車還在，可是卻看不到他們四個人的影蹤。
“你們找到心悅和妍妍了嗎？！”我揪住鐘一朗問道。
“嗯，她們受了點傷，沒有生命危險。”鐘一朗繃著臉回答了我。
不對。
他的話沒有說完整。
“其他人呢？”我能感覺到自己喉嚨里的某些部分已經開始發腫難受，但不問清楚所有的情況，我根本無法安心躺下。
鐘一朗深看了我一眼，“你非要問得這么詳細嗎？”
“是不是沈睿源……”
不會的，他剛剛還在電話那頭安慰鼓勵我呢，他怎么會有事。
“沈睿源……被送去醫院了，出了車禍。沒有傷到頭，但是腿……”鐘一朗別開臉看向別處，“最嚴重的是紀閔川。”
他嘆了口氣，裸.露的上身將他肌肉的細微牽動一一曝光在我眼里。
從他的表現里，我能讀取到的信息是：紀閔川的情況嚴重到鐘一朗說不下去了。
他到底怎么了？！
“妍妍知道了嗎？”我一邊問，一邊被抬上隨后趕到這里的救護車里。
鐘一朗跟著上來了，并接過醫務人員給他的備用白大褂往身上一套。
“紀閔川連人帶車翻到了山下面。車……爆炸了。”
他說完“爆炸”二字時，我只覺得自己的腦子也跟隨著紀閔川的車一起在日光下轟然炸響。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
爆炸意味著什么……意味著車上那個人尸骨全無吧……
我記憶里的紀閔川還熱血沸騰，被人揍了之后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還能跟我開玩笑，還能叫我“小美女”。
——我叫紀閔川，是藍浩身邊長得最帥的朋友，也是他最嫉妒的朋友。
——我可不是藍浩，不愛聽場面話，你要是真感激我，就把你們臺里的漂亮姑娘介紹給我？
——小美女，你有心事啊？你怎么總有心事呢？一個人悶著想多無聊，說出來讓我們都聽聽嘛。
——誒喲喂我最怕女人哭了……
——安瑤，你覺得妍妍會喜歡什么樣的求婚方式啊？隆重盛大的，還是接地氣的？
——我們趕緊定下來。弄完求婚我就得弄結婚了，可不能讓妍妍溜了。
李妍沒有溜，可是你為什么溜走了？
不，他說不定沒有跟車一起爆炸，說不定在這之前就逃出來了……
眼淚又決堤而落，鐘一朗勸我躺下，然后用他披上的白大褂衣袖替我擦眼淚。
我推開他的手，試圖坐起來，“妍妍和心悅在哪？讓我見見她們好嗎？我想跟妍妍在一起，我要陪著她啊！”
“你先把你自己照顧好了再說！宋安瑤你別犯蠢！我那么拼命救你回來，不是為了讓你把自己折騰死的！”
“她現在情緒這么不穩定，不利于我們一會兒開展救治工作。”醫生在旁邊堅定地對鐘一朗說，然后他們不經我允許就給我扎了一針鎮定劑。
我本來就所剩不多的力氣被藥物泄光，徒剩下一顆牽掛深深的心。
沈睿源出了車禍，紀閔川經歷了大爆炸，李妍和高心悅還不知道傷情幾何……
“鐘一朗……”我在完全昏迷前用最后一絲力氣抓住了鐘一朗的手，“人，抓到了嗎？”
回想起杜成剛猙獰的笑臉和那胖子的骯臟舉止，我的恨意就彌漫全身。
我要他死，要他們都死！
“他們一定逃不掉的。”
這是我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等我蘇醒之后，我才知道我傷得比我以為的要重。
想嘗試著動一動，可這個念頭一產生，我才發現身上每一個關節都痛得超乎想象。
守在我病床邊的媽媽雙眼紅腫，面容憔悴，看樣子因為我的事情，熬了夜更傷了心。
媽媽告訴我，我頭上縫了六針，被醫生診斷為輕度腦震蕩。右腳腳踝脫臼，身上多處擦傷。
“媽媽，妍妍和……”
“妍妍傷得沒你重，就是受了太大的驚嚇，被她爸媽接回縣城里去了。心悅暫時脫離了危險期。”
我舔了舔發干的嘴唇，“其他人呢？”
“有個叫做李云霆的人來看過你，那時候你還沒醒。”媽媽低下眼，“沈睿源的腿傷得很嚴重，他說可能要截肢……”
蘇醒后回暖的身體瞬間沉入冰湖。
誰，誰要截肢。
我不信，我不信！
沈睿源還不到三十歲啊，他……
我不能想下去，我忽然很貪戀鎮定劑帶給我的寧靜，我沒有能力面對這個支離破碎的世界。
媽媽抽了紙巾來給我擦眼淚，“你不要激動，你頭上的傷口還沒長好！”
“媽媽我想去見見他……”
“你見不到的。沈家人沒來找你的麻煩算不錯了……”媽媽哽咽了下，“李云霆說，沈睿源本來沒有嚴重到要截肢的地步，但是他準備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接到你打給他的電話，他就一直陪你說話，延遲了手術……李云霆說，沈睿源告訴他，他怕他那時候不陪你的話，你會捱不過……”
他怕我會死，所以選擇燃燒他自己的命來救我是嗎。
我忽然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殺人兇手。
是我親手葬送了沈睿源的行走能力……
我眼神里的眼淚忽然頃刻蒸發，干涸得一滴都不剩。
“我叫你給我讓開！”病房門外有女人在高聲喊叫。
媽媽很緊張地摁住我的手臂，“瑤瑤，你不要怕，媽媽在這里。”
還有事，還有我不知道的事。
是什么……
“媽媽，外邊怎么了？”
“不怕，你爸爸、你幾個伯父、你小姨還有鐘一朗都在外邊，沒有人能進來動你的，你放心！”
叫我放心的媽媽卻先一步流下了眼淚。
誰要動我？
我抬起痛得好像快要斷掉的左手握住媽媽的手，“你告訴我，怎么了？”
“她們要打斷你的腿賠給沈睿源。”媽媽斂起悲傷和擔憂，用手指快速揩去滑落的眼淚，“我不認識她們，但是只要我在，我就不會讓任何人動我女兒一根頭發！”
“媽媽，對不起。”我好像突然感覺不到了外界的情緒似的，變得特別平靜，“安安在哪？”
“楊晶清和小燕在帶呢，安頓在了楊晶清的家里。”
“好。”我握緊媽媽的手，“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