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源一路開車駛出了市區。
我沒再問我們要去哪,余光又多向他那邊瞟了幾次。
我挑的那個色很襯他的膚色,是真的好看。
車沿著筆直的公路一直開,慢慢的,和我們同路的車越來越少,對面也很少有車光閃過來。
我看向窗外,細雨還在繼續,道路兩旁光禿禿的樹影看起來有幾分瘆人,而遠處不見房屋,唯有漫漫夜色。
“害怕了嗎?”沈睿源突然開口說話,把我游離的神思召喚回來,“唉,你這種智商,要是真碰上壞人,這會兒才知道害怕也晚了啊。你都上了賊船了。”
“我還可以跳車。”我嘴硬辯駁。
他朗聲大笑,“你跳試試?你看看車門能不能打開?”
“那我還可以襲擊你。”
“真是不要命。”沈睿源伸手想來推我的頭,但我避開了,讓他撲了個空。
“好好開車。不然不要命的人就是你。”
我繼續看向窗外,車玻璃上倒映著他的臉,朦朦朧朧,在我看來卻格外清晰。
一路向前,漸漸上了山道。
窗外不再是漆黑一片,隨著地勢慢慢升高,我第一次在飛機以外的地方見到了這個生我養我的城市的全貌。
萬家燈火在綿綿細雨里變成一團團毛茸茸的黃光,如同沾濕了翅膀的螢火蟲。高.聳入云的建筑外斑斕閃爍的霓虹瑩彩不再那么刺眼,銳利鋒芒都被柔化。
我曾在很多影視作品體會過這個視角,但從來沒有切身體會過一次。
城市的喧囂浮華被夜色剝去,徒留和呼吸共同的溫暖。
這個冬天似乎沒有那么冷了。
沈睿源把車里的古風音樂換成了浪漫的法語小調,特別應景。
再繞兩圈,終于到了山頂的觀景區。
我不知道沈睿源是不是又刻意包了這里,反正除了景區的看門大叔和他的狗之外,我再沒有見到其他人。
觀景棧道沿山而建,我比沈睿源快一步踏上去,手臂卻被他捉住。
“地滑,挽著我。”
我挽上他,嘴卻不饒人,“雨天帶女孩子來這里觀景……都是套路吧?”
他側過臉看我一眼,很快又轉正回去看前面的路,半晌無言。
我知道我一句話捅破了他好不容易營造出的浪漫氣息,可我忍不住。
我自己陷入患得患失、若即若離的不安全感里,卻要配合他演一出幸福感動甜蜜的完美戀情?
別人能不能做到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行。
“手伸出來。”沈睿源頓住腳,忽然對我說道。
我遲疑一刻,伸長挽住他的那只手臂,將空空的手掌攤開。
“給你。”他的手指在我掌心滑過,但什么都沒有留下,我掌心里依舊空空。
給我什么?
我疑惑地抬眼看他,對上他皺眉的神情,“禁言卡。十分鐘之內不要亂說話。”
幼稚。
但我噗嗤一聲笑出來,他緊皺的眉頭終于緩緩松開。
夜風吹來還是有些冷,我緊抱著他的手臂,但還覺得不夠。
他像是會讀心術,從背后環住我。
我本來覺得自己一米六五也不算矮,但是在他懷里時,就會感覺自己太過嬌小,好像他一用力就可以把我捏碎。
“回去吧。”我又掃興。
這回他沒有生氣,“等天熱了再帶你來看,夏天看也很漂亮。不一樣的漂亮。”
他的聲音和著綿綿細雨,聽起來更加溫柔。
這晚過后,我陷入了我的忙碌,沈睿源也似乎多了許多應酬。
他沒有再打電話來沖我喊餓,但每晚發到我微信上的幽默段子從不間斷。
見不到他人時,我也會好奇他在做什么,所以翻翻他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很干凈,偶爾會出現一些書法作品,不知道是不是他親手寫的。
關于他應酬的事,我還是從李妍那兒聽來的。她說紀閔川好幾次都在不同的酒店碰上沈睿源,有時候見到他是跟一些商圈大佬一起,還有一次遇見他們手底下某一間公司開年會。
我聽聽就忘,更關心家里的年貨有沒有辦好,高心悅和清姐那間小咖啡廳進展如何。
年節將近,李妍由紀閔川陪著來我家塞了一大堆禮物,然后他們就各自回了家鄉。
送李妍去坐飛機的那天,她還忍不住偷偷跟我吐槽,說要是真的跟紀閔川結婚了,以后每年過春節都該頭疼。
我笑話她想得遠,她卻說:“我這是讓你找一個離得近的結婚。”
這些事誰能掐算得那么好。
李妍飛走后沒多久,高心悅也回了老家,市里一下少了很多人,平時車水馬龍的繁華大都市忽然像進入了冬眠期似的,透著靜謐安逸的味道。
我跟清姐一起在市里轉了好幾家裝修公司,可是看來看去也沒遇上中意的設計師。
“這可是我第一次正兒八經做生意。以前那超市是我第二任老公留給我的,我就隨便管著,沒上過心。”清姐慢慢地跟我多提了些她以前的事兒,“你說人奇不奇怪?明明都是給自己掙錢的東西,可是別人操辦的跟自己操辦的一比,那就好像是領養的和親生的區別。”
她說話的口氣很逗,我聽了忍不住笑。
笑過之后,不由自主地更加認真挑選裝修公司來。
這是高心悅和清姐的聯手創業,我在這中間又有一成的份額,于情于理都應該一起上心。
我們倆好不容易挑中一家裝修公司,覺得那家的設計師的風格都挺不錯的,可是一看看他們開出的價格,我們又都把眉頭皺成了川字。
“你說這些人是不是坐地起價?看著我們喜歡了,感興趣了,就開始一個勁兒地往上喊。嘖嘖,一點都不實在,你說是不是?”清姐把報價單扔在了一邊,“頭疼。”
做事就跟打仗一個道理,都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和清姐折騰這么一段時間,卻一無所獲,習慣了平穩日子的她肯定會有些喪氣。
但這才剛剛開始,哪能沮喪。
我想了想,回頭悄悄找了幾個曾經有聯系的校友,向他們打聽年輕的家裝創業團隊或者工作室。
功夫不負有心人,果真還讓我找到了兩個這樣的工作室。
我初步了解了一下他們的成績,覺得都還不錯,于是整理好了之后拿給清姐看。
單看效果圖,清姐就十分滿意,忙問我貴不貴。
我實話告訴她,這些都是出來創業的小年輕做的,實力不一定輸給那些大的裝修公司,但價格上很謙虛。
清姐終于眉開眼笑,和我商議之后,定下了其中一家工作室,交了預付金,年初十過后立即進場動工。
一樁心事了結,我和清姐都能安心過年。
我問清姐是否要回家鄉,清姐搖搖頭,“一個人在外頭待慣了,不回去了,沒意思。”
我心里知道清姐這是覺得自己還沒混出臉面,不愿意回家鄉,沒有說破。暗暗期盼著咖啡廳來年生意能蒸蒸日上,讓清姐下一年可以風風光光回家過年。
除夕夜,我如往年一樣陪著父母準備年夜飯,吃飯、喝酒、聊天,闔家團圓、和睦興旺,沒有煩事擾心。
然而從年初二開始,因為走親訪友的傳統,使得家里開始陸續有親戚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