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懶得回應那些個長舌婦，走回位置上，給紀閔川打了通電話。
“可惜啊可惜。”紀閔川一接起電話就開始嘻嘻哈哈，“小美女沒邀請到沈睿源，最后換成了我，一定很失落吧？”
“川哥你這是說什么話呀，你肯來我真是感激不盡了。”
紀閔川嘻嘻笑著，“我可不是藍浩，不愛聽場面話，你要是真感激我，就把你們臺里的漂亮姑娘介紹給我？我上次在KTV好不容易看中一個，結果還是別人的掌中寶，害得我吃了點小虧。嘻嘻，這你也知道。現在我沒有對象呢，悶得慌。”
我有點無奈又有點心虛地作保證，“你下周來臺里隨便挑，你挑中了我幫你牽線。”
“哈哈哈，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對了，你們那節目是叫做《心悅說故事》嗎？高心悅都去了藍浩那兒，你們哪里還有另外一個‘心悅’噢？”
紀閔川不提還好，提起來又讓我記起這樁亟待解決的煩心事。
“川哥你放心，我肯定能安排一個好妹子來陪你錄節目的。”
“好好好，那下周二中午一起吃飯，就這么說定了。”
下班前，我硬著頭皮去向王哥求助，看看他有沒有合適的主持人人選。
王哥本來因為沈睿源不能來的事還對我頗有微詞，但他也親眼見到我幾度被請進副臺長辦公室，撇了撇嘴后，還是接了我的話。
“這一時半會哪里找得到人？你不是跟隔壁《星約》的李妍關系還不錯嗎？你看看她肯不定把新來的那個男主持借給你？”
幾十號人的大辦公室里，唯有李妍是真心跟我相處的，可我不想麻煩她，這件事只要是開了口，無論李妍能不能辦，都是在為難她。
王哥應該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就語重心長地說，“你也不要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人脈攢下來就是要用的。成不不成，你還是先去試試看才曉得。”
我一個人待著想了想，還是厚著臉皮給李妍發了個信息。
沒想到的是她竟然一口答應下來。
下班之后，李妍和我一起走的，她悄悄告訴我，她對她們組新來的那個男主持很有好感，但是一直找不到機會跟他多聊聊。
“我今晚先在微信上跟他說說，看看他什么意見。”李妍雙頰緋紅，像是陷入愛河的懵懂少女，我都能看到她眼睛里冒出小星星了。
“那就拜托你問問看，”我拉著李妍的手，感激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要是他不樂意，你也不用勉強，我再想別的辦法就行，不要弄得你們關系變差了。”
李妍點點頭，笑得眼睛彎彎，“好！我有分寸的！”
隔天一早，李妍就告訴我那個男主持人同意代班了。
我喜不自勝，但又不敢在辦公室和李妍表現得太過親密，怕別人也排擠她。
帶著這個好消息，我再一次敲開了副臺長的門。
令我沒有意料到的是，門里面的副臺長也準備了一個“好消息”等著告訴我。
“我昨天跟其他幾個制片一起吃飯的時候，還在想你們下一期節目主持人該定誰的事。”副臺長撥弄著她昨天新染的頭發，向我展示出她勞苦功高的形象。
我當時還沒預料到她后面準備好的炸彈，還笑哈哈地說“有勞副臺費心了”。
副臺推推眼鏡，用閃動著異彩的眼光看我。
“我們一致認為，你就是最好的主持人人選。”
大一大二的時候，我的確主持過校內的一些活動，但自從休學半年后，我整個人的心情和狀態都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以前的事情于我而言渺遠又陌生。
而且電視鏡頭比人眼挑剔，不上鏡的臉在銀幕上看起來會很丑。我生安安之后，比以前的豆角身材胖了不少，上鏡效果肯定不如過去。
“副臺，是這樣的，我已經約了《星約》的……”
副臺長早就知道我會推辭一番，于是語氣強硬起來，“你找的人，不管是誰，能比你更熟這個節目嗎？你看看離錄制開始還剩多久？別人還要花時間適應，能比你上手快嗎？你就別多說了，就你自己上！”
我越推辭，副臺長就越積極，這件事看樣子已經沒有周旋的余地。
“好了，你回去準備吧。”
回辦公室的一路，我都在想要怎么跟李妍說，然而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比我更快一步飛進了辦公室。
“真是心機婊啊！”
我一出現，就不知道誰帶頭說了這么一句。
緊接著，越來越多難聽的說辭在辦公室里此起彼伏。
“你們說她是從什么時候籌劃的啊？先逼走高心悅，又羞辱那個新來的主持人楊甜，前面捕風捉影一番，最后讓這么好的肥美差事落到她自己頭上！算計得真是招招到位啊。”
“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角色，只不過沒有想到她手腕這么驚人，兜了這么大個圈子來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就算她都這么大個圈子，還不是被我們發現了。這么年輕輕就不擇手段的上位，我們以后可得好好向人家學習。”
閑言碎語在耳邊徜徉不息，我不得已戴起耳機聽歌，同時開始用節目主持人的角度去熟悉采訪詞。
很久沒有接手過主持工作，臨陣磨槍，我不可能一點也不慌。
我不想讓其他人看笑話，于是周末我請高心悅幫忙，想“彩排”一次。
高心悅周六要去翊彩傳媒加班，聽說我的請求之后，她欣然答應。
我到了翊彩傳媒之后，因為沒有門卡，無法進入，高心悅親自來接我，還給我準備了飲料。
“我拿到了大演播室的鑰匙，我們去演播室彩排試試。”
“好。”
本來以為演播室只有我們兩個，沒想到藍浩和紀閔川也在。
一見到紀閔川，我就本能地露怯，結果被他們三個人聯合起來笑話。
“都要當正式主持的人了，見到嘉賓還緊張，那下周二還怎么錄節目啊？”
我感覺臉頰發燙，卻不想再被他們打趣，一不做二不休就先去演播廳的沙發上坐下。
紀閔川是個很健談的人，我幾乎只開了個頭，他嘴里的故事就源源不斷地往外蹦。
他在這里出生，在這里長大，對這座城市有著深沉而真摯的感情。
我沉浸在他的故事和人生經歷里，愈發覺得這個男人活潑之余又很有見識和修養，對他的印象由第一次的玩世不恭和落魄頹廢，轉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喂，紀閔川，等你說完，天都要黑了。”藍浩啪嗒一拍手掌，打斷了紀閔川的滔滔不絕，也讓沉浸在他的描述里的我回過神來。
我居然又一次覺得雙頰發燙。
作為一個主持人，我竟然被嘉賓帶跑了，還聽得認認真真……
高心悅走過來，很欣賞地看著我笑，“我發現你臺風真不錯啊，萬一這期一節目一播出，你突然間大紅大紫了那就厲害了！以前我老是欺負你、打壓你，你沒記仇吧？你可千萬別記仇啊，我以后還等著你罩呢。”
她說這話是真心的，我聽了自然很高興，但也不盡信。
“你就逗我吧，我剛剛都沒說幾句話……”
“那也不是你的錯啊，是嘉賓的錯。”
藍浩邊說邊走，走過來的時候還斜了紀閔川一眼，結果被紀閔川一拳揍到肩上。
“你這個人好沒道理啊，作為嘉賓，不就應該這么健談嗎？你問問她們倆——要是碰上那種問一句就答一句，不問下去就沒話說的嘉賓，主持人不得氣死啊？”
“是是是，碰上你這樣的嘉賓真的是主持人的大福！”高心悅客氣地接過話。
這晚，我們四個人又聚在一起吃飯，相比起上一次，這次晚飯吃得更加輕松開懷。
高心悅的工作穩步上升，藍浩的業務也越來越繁忙，紀閔川準備接手家里的證券公司的大業，也是前途無可限量的樣子。
唯有我，相形之下顯得還差一大截。
但對于我來說，能順利做好下周那一期節目已經足夠，現在我有信心，一顆心也可以放回肚子里。
晚飯后，我主動要去買單，卻被藍浩攔下。
“你在我們面前逞什么能？”
我同樣攔住他，“你們一直幫我，我也沒想到怎么回報你們，讓我請一頓飯還不行嗎？”
“以后有的是機會讓你請，這次還是我來。”
結果我們一圈太極還沒打完，借故去了洗手間的紀閔川，回來時手上已經拿著收據了。
“瞧瞧，還是我贏了吧。”紀閔川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在我們幾個面前完全不在意形象這回事。
酒足飯飽后，藍浩和紀閔川在商量怎么回家。
“我找代駕，然后負責送大小美女回去。”紀閔川大包大攬地主動請纓。
藍浩看了看他，“還是我來送吧，萬一你在路上忽然看見喜歡的，絕對要丟下她們倆了。”
“不會！怎么會！”紀閔川嘻嘻哈哈，“我車上都已經有兩個美女了我還看別的嗎？”
藍浩沒有理會他，倒是轉頭來問我，“我送你回去吧？”
“都可以，其實不用送也……”
我話還沒說完，身邊忽然飛快地開來一輛別克，濺起路邊坑洼里的臟水，弄臟了我的小白鞋。
我憤然朝那車看過去，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一看就很討厭的猥瑣中年男人臉。
“心悅，玩夠了沒有啊？跟不跟我回去啊？”
他難道就是高心悅的老公？
我的不滿很快被驚訝所代替，當我看向高心悅時，她臉上已經沒有了姣好的笑意。
“我老公來接我，我先走一步了。”
看著高心悅離開的背影，我想起她跟我說過那些家暴的事情，心里久久震顫，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為她做點什么。
最終，還是藍浩和紀閔川一起送我。
藍浩今晚喝得少，就由他開車，紀閔川坐在副駕駛席上，我一個人在后座。
看我上車之后就沉默不說話，紀閔川肆無忌憚地開黃腔說笑話。
可我笑不出來，我還記得高心悅在我面前淚流滿面的樣子。
她也只不過是一個被命運捉弄的女人，而她似乎還沒有學會反抗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