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核即是從者的根基，迪盧木多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槍在某種力量的扭曲下反過來捅穿了自己的身體之中最重要的部分。

身體頓時不能動彈了，就和人類被攻入了要害一樣，被粉碎了靈核的從者除非有著允許他繼續行動的技能，否則也都會立刻失去反抗的力量。

所以，他無助地睜大眼睛，并只能把全部的驚愕和憤怒都寄宿在雙眼之中了。魔力在從他的身體內飛快地流出，不管他的這具身體有著怎樣的加護或是詛咒都不可能再存在于世界上太長時間了。

“我怎么可能會讓你殺掉Saber呢？請不要忘了，她才是我的從者哦？而你只不過是我用來排除掉不安定要素的道具，你不認清楚這一點我也很苦惱呢。”

“你這女人……！”

僅剩于臉上的矜持也終于被拋棄，迪盧木多的臉剎那間變得猙獰了起來，像魔鬼一樣扭曲了面容、伸出了獠牙。不知是迪盧木多的嗓子干涸了還是他的氣管組織已消散了，他積滿了怨恨和無意義的殺意的聲音變得嘶啞了起來，卻因此更加的恐怖了。

“嗯，我聽著呢，我怎么了？”

可也只有他自己激動著，“愛麗絲菲爾”只充滿惡意地微笑著。

畢竟——即便“愛麗絲菲爾”完全沒有否認是她從中作梗讓迪盧木多殺了自己，迪盧木多也什么都做不到。

“你就這么喜歡糟蹋別人的愿望嗎！？我的，還有我的御主的！你奪走了他的生命，讓我失去了應有的榮耀、自尊和忠誠，結果連我最后的真心你都要毀掉嗎！？”

由于身軀的消逝，纏繞在他身上的黑色氣息也在漸漸地褪去，雖污染已不可能去除，迪盧木多原本的本性也終于有了一些映射——可惜，也只是映射罷了。這樣的氣憤與恥辱，對于化為厲鬼的迪盧木多來說，大概是非常地令他絕望吧。

但他的絕望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愛麗絲菲爾只宛如品嘗甘蜜，將他的全部怨恨都當做贊賞納入懷中，白皙艷麗的臉上的笑意越漸濃厚了。對于她而言，迪盧木多現在越是痛苦，她只會更加地快樂。

“是呀，怎么了？”

她毫不在意地答道。

招徠了迪盧木多最后的深惡痛絕。

“你這……不知廉恥的惡魔！”

喊不出更多的話了。

不管迪盧木多還有多少的詛咒和憎惡都沒法發泄出來了，他的大限已到，身體的崩潰到了再也沒有了繼續說話的機會的程度。他的腳跟已變成了粒子，再沿著腳腕、小腿，身體不斷地逝去。

他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只需要幾秒鐘的時間了吧。盡管他還掙扎著不想離開，卻必須要接受既成的現實。

“愛麗絲菲爾”從半空降落下來，走到了他的面前。她伸出手指，以極其嫵媚的動作在他的臉上劃過一圈后，再次扇動了嘴唇：

“哼哼……在那個世界里，切嗣就是讓你這么死掉的呢。哎呀，我還真是比不上他，沒法讓這個你比那個你死得那么痛苦呀。你知道嗎？那個世界的你，退場前可是發表了超級豪華的講說的哦，作一下比較，這邊的你還真是丟臉啊。”

迪盧木多做不出任何回應。

“不過……這邊的你比較幸運就是了，因為……這具身體還需要你。”

話音剛落，“愛麗絲菲爾”的身上便伸出了無數的與她身著的黑色服裝同樣材質的漆黑線條，如包出蟬繭，把迪盧木多的身體包裹住成了團球。

在被這些黑色的線封閉起來的同時，迪盧木多身體的褪去停了下來。

“沉眠吧，然后，在全部都結束之后再獲得救贖。”

“愛麗絲菲爾”像是在宣言，又像是在安慰內部的迪盧木多，說著，她張開了雙臂。

黑色禮服的寬闊雙袖自然地下垂而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樣。可她的神色和釋放出的魔力卻并不似蝴蝶扇動翅膀那樣溫柔。

“來吧，獻上來吧，那生命，那靈魂……”

隨著“愛麗絲菲爾”的溫柔話語，有什么東西“爆炸”了。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物質發生化學反應釋放出高溫與氣體，而是比那更加平和，反過來，卻更加讓人的精神發生顫抖的震蕩。“愛麗絲菲爾”剛剛將那術式解放，黑暗便吞噬了這花園的整個中心——準確地說，是在所有人的眼界中，混沌覆蓋了那塊土地。

這是魔術，然而，其概念與強度是人所不能到達的領域。

沒人知道到底又發生了什么，但卻能聽見滄桑的男聲發出的比“撕心裂肺”更加讓人心頭發寒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通過嗓子，而是直接出現的“聲音”。

想必那是由靈魂本身發出的，被抽取所有力量的悲鳴吧。

——阿爾托莉雅，忘記了語言。

這樣慘絕人寰的場景，不管是誰都會直了眼睛變得呆若木雞的吧。她連眨眼睛的本能都失去，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黑色的暴風卷起又緩緩平息。在那之后，花園中的植物突然都凋零了，只剩下“愛麗絲菲爾”還站在那里，臉上是滿足的表情。

“——”

她的雙膝軟掉，卻還強撐著不讓身體下墜。

“愛麗絲菲爾”轉過頭來了，她竟然發自內心產生了一股恐懼。或許是因為對這個熟悉的御主的陌生，也可能是因為她無法抗拒的本能。

“怎么了，Saber？為什么你的表情那么可怕？你看，我已經把Lancer收拾掉了哦。我很強對吧？是不是應該多夸夸我呢？”

“……愛麗絲……菲爾？”

阿爾托莉雅愣愣地再次確認道眼前的女人的名字。

“怎么了？該不會我換了身衣服你就不認得我了吧？真是的Saber。”這反應又和愛麗絲菲爾別無二致了。

到底——

“……”

阿爾托莉雅情不自禁地想要再踏前幾步看得再清楚一些。

“停。不要走過來，Saber。”

被“愛麗絲菲爾”喊住了，她便收回了剛剛抬起的腳，埋頭注視，卻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于是又抬起頭來以蒙住的臉看向“愛麗絲菲爾”。

“我為中心到你面前的這塊空間都已經充滿‘詛咒’了哦，要是你走進來的話，肯定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的吧。所以……我去你那邊就好。在那里等著我，Saber。”

“……”

無法分辨了。腦中一片漿糊，阿爾托莉雅感到眼前有著無數的金星有攪著她的視線與思緒。她看著“愛麗絲菲爾”走過來，找不到任何要退后的理由，直覺也沒有給予她一點提示。

“沒事的Saber，就算變了模樣，我也還是你的御主不是嗎？我還是會……帶給你勝利，讓你得到圣杯的。所以，不用擔心，也不用懷疑，我就是愛麗絲菲爾呀，你在敵人面前不也很兇嗎，所以我也只是在敵人面前那樣而已，對你還是一樣的不是嗎？”

是這樣嗎？

不是這樣嗎？

阿爾托莉雅的思考還在斷路著，“愛麗絲菲爾”已然慢慢地接近了。

她向阿爾托莉雅伸出了手。

那雙手還是和之前一樣，雖然不甚強壯，卻非常地細膩柔和。

——對了。

——沒關系的，這個人就是愛麗絲菲爾無疑，自己只不過是見識到了她強大的一面，而這強大……正如她所說能讓自己獲得勝利不是嗎？

啊，那樣的話，為什么要有猜忌呢？

阿爾托莉雅呼出一口氣。

安心吧。

她等待著，準備迎接來自于“愛麗絲菲爾”的溫柔的撫摸。

而正是此時——

“Arrrrrrrrrrrrrrrrrr！”

突然，從側面沖出來的黑色狂戰士一把攔過了阿爾托莉雅的腰，抱起她便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