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Berserker早已被勒令靈體化恢復,卻仍然不停從間桐雁夜身體內的刻印蟲之中榨取魔力,而蟲子則又嚙咬著間桐雁夜身體中的血肉來制造出新的魔力。魔力雖然足夠驅動Berserker這塊耗能極大的機器,卻讓他備受煎熬。
如果說死是因為很痛苦的話,那么他現在處于的境況估計比死亡還要可怕。但比起精神上的打擊,這肉體上受的折磨一點關系都沒有。
間桐雁夜的腦子里現在全部都是讓他絕望的兩個字。
輸了。
輸了輸了輸了……!
與遠坂時臣的首次“對峙”輸了。自己的從者不如遠坂時臣的事實宛如一記重錘,錘得他透不過氣。
他必須要擊敗遠坂時臣才行。
要是遠坂時臣沒有把次女櫻交給那個用蟲子的老頭,自己心愛的葵就不用體會骨肉分離之苦,遠坂櫻也就不用遭受那樣的凌辱,他的姐姐遠坂凜也就不用失去自己的妹妹,所有人都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他是這么想的。
所以,為了葵和她的兩個女兒的幸福,間桐雁夜必須要完成和間桐臟硯的交易:將圣杯奪回,讓這個用骯臟的外道魔術師滿足愿望,就能讓他把櫻還回去。為了這個交易,他已經把自己的生命作為契約壓縮到了只剩一個月的時間,才獲得了這能夠有資格對抗的力量。
但是,沒問題。間桐雁夜堅定了信念,只要能讓葵獲得幸福,讓他去死他也愿意。
——盡管遠坂葵并沒有拜托他,也不可能希望他殺掉遠坂時臣。
然而即使這樣他也堅決認為他是正確的,只是,事實和網絡游戲的勝負結果一樣擺在了面前。
“可惡……可惡……可惡……!”
這是咒罵,他咒罵著。咒罵遠坂時臣的卑鄙,咒罵不成器的他自己。
因為左腿難以行動,他用比老年人還要蹣跚的步伐、三步一跌倒地回到了他的“家”里。一路上,他吐出來的發黑的血幾乎是像一個又一個路標一樣不停在行進的路上留下痕跡。他的失血量還沒到危害生命的程度,卻也到了能讓體內氧氣的供應出一點問題的地步。
他頭暈目眩,腦子又想著別的事情,在走進自家宅邸的玄關時,他又一跤趴在了地上,抬起頭,甚至沒能看見站在他面前的間桐臟硯。
馬奇里·佐爾根,這是間桐臟硯本來的名字。在與愛因茲貝倫發生了接觸、確定了“圣杯戰爭”這系統的構建后便移居東木,將自己的名字改為了日本人姓名。他見到冬之圣女時就已經三百多歲了,現在他已經活了五百年——作為靈魂載體的肉體已經不知換過多少,靈魂本身卻無法停止地不斷腐朽。曾經的他擁有一頭漂亮的藍色頭發與英俊的面容,現在的他卻只不過是個身著和服、骨瘦如柴,像外星人一樣禿頂、眼窩內陷的老人罷了。
間桐臟硯杵著拐杖,俯視著自己這個首戰失利的“兒子”,開口說道:
“為了彌補你和其他魔術師水平上的差距而特意準備了能夠提升面板的狂戰士作為從者,結果卻還是比不上遠坂時臣的從者嗎?真是丟人啊,嘴上說著要把圣杯帶回來,真正戰斗起來的覺悟就連這都做不到?”
腐爛的刺鼻味道沖入間桐雁夜的鼻腔,讓他稍微清醒了一點。他用著與詛咒等同的怨恨瞪向眼前的“父親”,想要破口大罵,卻只在嘴邊不停地念出一些無力的詞句:
“該死,畜生……看見我這慘樣你很開心對吧?父親大人?讓你那惡心的御蟲魔術沒人繼承,你對我懷恨在心對吧……!”
間桐雁夜對這個男人的感情已經超出了“仇恨”。每次看見他,間桐雁夜都恨不得把他就殺死在這里。是的,只要殺了這個老頭,就能把小櫻救走了。
但是……他也有自己做不到的自覺。
眼前好歹也是個研修了數百年魔術的魔術師,要對付比常人厲害不了多少的自己肯定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做到的事情,這點自覺間桐雁夜還是有的。
更何況,小櫻體內的蟲子也是由間桐臟硯在操縱著,要是想對他下了狠手,他或許會反過來拿小櫻來威脅間桐雁夜。
所以,有這些理由在這里,間桐雁夜沒法殺掉間桐臟硯。他只能把那巨大的恨意自己吞下去,然后轉化成自己行動的動力。間桐臟硯已看穿間桐雁夜的這股動機了吧,他本來是放棄了這第四次,把目光投向更遠的第五次圣杯戰爭的。間桐雁夜的歸來,他又是當成棋盤上的哪一步棋子在走呢?
“你這個廢物的骨氣倒是不錯。但是你應該把這些東西向遠坂時臣傾瀉,而不是向我。難道說你的是只做得到欺負一個孤苦伶仃的老人的窩囊廢?哼,要是你十年前不逃出去,老實和老朽學習魔術,還說不定能和他較量幾番。對了,你不逃出去,按照計劃和禪城葵結婚的話,她的女兒也就不會遭到現在的處境了吧?不過,到了現在,呵,你就好好承受這折磨吧。”
間桐雁夜忍受住肌肉撕裂的疼痛,用了力氣從地上站了起來。
“不用你廢話……!可惡,既然我說了那就一定把圣杯奪回來給你,到時候你就必須要按照約定的內容把小櫻還給葵……!——唔!”
狠話還沒說出幾句,他的肺部就又升上一股血腥。他忍不住嘔吐,肺血卻連帶著幾只黏黏的蟲子從喉管里一起從嘴里吐了出來。那樣已經毀了容的臉因此而更加扭曲,這表情也確實符合他這個壽命只剩不到一個月的人。
看見他這般痛苦的樣子,間桐臟硯像是很高興似的,在臉上浮現出了如同奸笑般的惡毒笑容。“雁夜,我可對你是抱有期望的。相信你最后不會像喪家犬一樣跑去向別人乞討合作,把這英雄的角色扮演到最后的吧?”
間桐雁夜最后又白了一眼這個和他御制的蟲子一樣惡心的老頭,便轉身拖拽著左手和左腿往屋子內部走去了。
“可惡,誰要去向別人乞討啊。你們這些魔術師沒一個好東西……!誰要去信任你們啊。”
在積灰的走廊上,他自言自語著。
他討厭這間宅子,就和討厭他的“父親”一樣討厭。理由非常簡單:這間宅子里都是蟲子的味道。他只有在一個時候對這宅子有一些寬容,那就是在前往蟲倉的道中碰見小櫻的時候。
現在,他最大的祈愿就是能在贏得勝利后,目送小櫻在葵的迎接下笑著回到母親和姐姐的懷抱里。
但他現在是個敗者(Loser)。
Berserker沒能打贏遠坂時臣的從者。明明是想著要擊敗遠坂時臣就先粉碎掉他的從者才讓Berserker亂入,結果是敗得一塌糊涂。要是讓Berserker全力去對抗,他又可能要不了多久就會因為被Berserker吸取走過量的魔力而死。
他不斷提醒自己,提醒到了自己馬上就要發瘋了,卻又咬著牙,既是忍著身體之中由那汲取他生命力的蟲子帶來的痛苦,也是忍著敗走的屈辱。
啊。
間桐雁夜飽嘗這份苦味,下定決心。
自己一個人,必須要用出更多的力量……!是的,自己還不夠強,要和遠坂時臣正面硬碰硬還不足夠。
忽而,他考慮這些時,面前飄來一個聲音。
“雁夜叔叔?”
間桐雁夜猛然回過神,目視前方,這才看清原來是遠坂櫻——現在應該叫間桐櫻了——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立馬收回了眼睛中所有的憤怒和殺氣,換成了慈祥的面目,也改變了說話的語氣。
“……晚上好,小櫻。今天叔叔第一次出征了哦?哈哈,相當華麗地把敵人都打跑了啊,叔叔很厲害吧?所以,安心吧,叔叔一定會把你從這里救出去的,馬上就好,再等叔叔一會兒吧。”
間桐雁夜撒著善意的謊言。他把自己所有的溫柔都獻給了葵和她的兩個女兒,他是這么認為的。
“……”
櫻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這讓他很是欣慰。
今天,間桐雁夜也十分完美地一廂情愿著。為了這一廂情愿,他思考起了除了正面對決以外的,戰勝遠坂時臣的辦法。也就是說,他不會沖到遠坂時臣的面前,用相性極差的飛蟲去對付遠坂時臣的火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