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現在要用令咒把他叫回來了。”
羅齊是這樣說了,也確實打算這么做。
但是在他直接驅動令咒的前一瞬間,附在他身上的壓迫卻猛地消失,讓他身子一滑掉落到了地上,打斷了他對令咒的發動。
切,你這只是給我親自干掉你的機會啊——
他是這樣想的,然而,當他一抬頭,以雙眼看見的并不是想用魔術殺死他的楯山飾利,而是被“什么東西”給掐住了脖子的正一臉驚恐和痛苦的楯山飾利。
厄?
羅齊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被這竄出的不明物體吸引了過去,他的目光落在那軀體上。
黑色。
只看見這樣一種顏色,也只看見了“顏色”這一樣東西。
純粹的黑。完全看不出它是有著怎樣的外表,更看不見它是一個怎樣的構造,就像有誰拿墨水涂在了自己眼睛上,把自己的視野整個屏蔽掉了一部分一樣只有一團烏黑。
如同一片影子照在那里一樣。
羅齊有些發懵。
他第一反應是懷疑是別的御主派出了使魔,趁著楯山飾利放松了警惕偷襲了上來。但……他從沒聽說過,也沒在書里見過,更沒見過有這個樣子的使魔。既不像人身體的一部分,也不像是動物,最重要的是,從那東西身上沒有延伸出任何的因果線,而那是使魔最基本的要素之一。
否決了這個猜想,他又想到是不是Berserker御主召喚的東西有逃出來的。但很快也否認了,因為這東西從外表到給人的感覺都和他私下勘察Berserker組合時看見的魔物不一樣。
從者也已經全員都亮過相,沒有這樣的從者存在。
這是什么?羅齊在腦內問道自己。眼前之物,不僅是魔力,就連氣息他都無法察覺。
不過——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但羅齊知道自己確實是托了這東西的福才從楯山飾利的控制下掙脫出來。
畢竟,這個術式歸根結底也是信仰的力量,只要“信仰”有所松動就會被破除。剛才羅齊說那些話也是為了從精神上干涉楯山飾利,讓她發生動搖。雖然失敗了——但現在看來當時拖延的時間也還是很值得的。
“……好孩子。”
他從地上站起來的同時,情不自禁地對那黑色的東西說道。
從結果上來說,那東西以直接攻擊發起者的方式破除了楯山飾利的術式,讓他掙脫了拘束。就這一點來說,這個黑色的物體應該是他的同伴吧。
——那就等楯山飾利被這東西殺死之后就帶著尸體撤退吧。不管這東西是什么玩意兒,只要幫到自己那就無所謂了,在它把目標轉移到自己之前達成目的就好。
他這樣想道。只不過,這個幼稚的念頭只持續了不到三秒。
大概也就是持續到他以余光發現從左邊又有另一只同樣的東西朝他撲過來的時候。
“原來是無差別的嗎!”
那東西已經到了面前,所以羅齊只下意識地一拳擊去。
他的拳頭和閃電一樣又快又準,一下就擊中了那片黑暗的正中。
然而,沒有打中的實感。
整個拳頭都沒有任何碰到了東西的觸感,讓羅齊感覺自己是對著空氣在出拳,但眼睛又告訴他確實已經打中了,因為手已經陷入了那黑色之中。
有些疑惑和吃驚,羅齊想將手收回重新出拳,卻沒法把手從那片黑暗里抽出。無論如何用力,自己的手都像是已經陷入已經凝固的水泥之中,只感覺到骨頭被拉扯,手卻抽不出。
“……!”
他連忙回頭看向楯山飾利——
羅齊這才看清,她的脖子并不是被“掐住”,而是被一片影子裹住了。不,也不只是脖子,四肢也都被裹住了。而且,黑色正從這些地方往她的整個身軀蔓延去。
他又急切地將脖子轉動,將能看見的地方全部掃視一遍。
羅齊發現了:從街道的兩頭,從巷子里,正有數不清的這樣的黑色物體不斷地奔襲而來。
因為和被路燈照出的影子一模一樣,才一直都沒有發現這些東西的存在嗎?
又一只撲上了羅齊的背,而一齊爬上他的脊梁的,是徹骨的寒意。
但比起他來,完全不知事態是怎樣的楯山飾利感受到的恐懼更為純粹。
“唔……”
突然就被一片黑色撞上,手腳也隨之變得不能活動。
到底發生了什么?不知道。是遇襲了還是怎樣?不清楚。
這比羅齊突然告訴她自己是敵人更容易接受一些,卻也因此更加讓她害怕。
感覺到了術式已經散落,卻因為脖子被卡住而無法用雙眼去確認周圍的樣貌,不知敵人去了哪,也不知眼前的黑影究竟是何物,越是掙扎卻越是被吞噬進去。
救命。
少女于此時發自內心地禱告。
在童話中,當公主遇險,總會有王子降臨的吧。
現實又為何不能如此呢?因為現實沒有從天而降的機緣巧合,概率為零的事情不管再美好也不可能發生。
那既然如此的話,有理由發生的事情就絕對會發生吧。
——一陣劇烈的波動將籠罩在楯山飾利身上的影子一掃而空。
自街道另一頭旋來直通整個街道、富含魔力的沖擊,將已經將楯山飾利和羅齊包圍起來的黑影全部席卷而去,在路中造出一塊臨時的圣域。
是Saber嗎?
楯山飾利望去,但來人并不是Saber,而是一張更加熟悉的臉。
“Rider!快把那兩個人救起來!”
藤井有人前傾著身子,蹲在將魔力的消耗壓低到極限、幾乎失去了所有攻擊和防御能力而只剩下速度和運載功能的戰車頭上,朝車上剛剛將壓縮后的魔力放出的Rider喊道。“還真是強人所難啊我的御主,你以為大叔我還有多少魔力啊?”
Rider嘴上抱怨著,卻還是彎下身做好了把兩人拉到戰車上的準備。
而此時,Saber和Archer也自對面的樓房往這邊跳了過來。看見這樣的情形,他們急忙將武器于手中握緊。
看見兩個各有損傷的身影,Rider吼道:
“喂!Saber,Archer!你們要打架也至少讓御主呆在安全的地方吧!”
“多謝,Rider!你知道現在是怎么回事嗎!?”
Saber一落至地面,便一刀橫砍將幾個黑影吹飛,然后朝戰車的方向跑去。
而Archer則動作要慢一些。
“切,這些雜碎是怎么回事啊!?”
Archer喊著,雙刀被他揮動,但卻因為魔力不足的緣故而變得有些遲緩。
“誰知道啊!?突然就一股腦冒出來打都打不完!”
Rider應答著兩人的問題的時候,戰車已經靠近了羅齊和楯山飾利。
“楯山!”
藤井有人喊道楯山飾利的名字,向她伸出手。
而楯山飾利也意會過來,將手伸過去——
藤井有人一把抓住楯山飾利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臂攬過她的腰,一齊用力,把她拉上了戰車。
在楯山飾利在身旁坐定后,他連忙問道:
“沒事吧!?”
“嗯,沒事——藤井你知道是發生了什么嗎?”
楯山飾利回頭一看,看見黑色正在漸漸填充整個視界。
“怎么可能知道啊,我也是突然被襲擊然后跟Rider逃到這里來的啊。”
說著,藤井有人也從蹲著的姿勢改變為坐著的姿勢,皺著眉頭回頭一望。
身后一聲撲通,原來是羅齊也被Rider用槍桿挑住衣服帶上了車子。
見羅齊也被帶了上來,楯山飾利下意識地喊道:
“那家伙是……!”
“是Archer的御主對吧?嘛看這陣勢大叔我都能猜到啦,現在可不是在意這種事情的時候啊——Saber、Archer!快上來,準備加速脫出了!”
Rider打斷楯山飾利的話,吆喝起Archer和Saber。
“了解!”
Saber一腳跳起,便站到了戰車上。
“真是丟人的一晚!……”
Archer咬了咬牙,比Saber晚一步起跳,也乘上了已經開始抬頭往空中飛去的戰車。
剛剛讓所有人都搭上戰車,黑影就將下面的道路完全給遮蓋了起來。而無數的黑影在戰車后面緊追不舍,就像一條河流在戰車之下急湍奔流,但沒有聲音。當戰車開始爬升,甚至還有一些黑影跳起來想攀上戰車,卻被Archer從金色漩渦中射出的劍給拍散。
戰車傾斜著飛至半空。然而又有黑影從兩邊的大樓上跳出來,讓Saber和Archer不得不繼續壓榨他們體內僅剩的不多的魔力去驅逐它們。
“切……什么事情都得有個限度是吧!你們這樣比希臘聯軍那群雜兵還煩人啊!”
Rider怒吼——
剎那間,似乎是Rider加大了魔力的使用量的緣故,戰車的速度瞬間翻了個倍。戰車摩擦起空氣造出一面灼熱的外墻,拖拽著長長的火花,將已經跳出來的和即將跳出來的黑影都全部沖散,以過山車的氣勢瞬間爬升至比周圍所有的大樓還要更勝一籌的高度。
因為戰車本身即是結界,不能用通常的物理來度量被這結界包圍的空間,所以才能保證內部的人類不會被強大的風壓給殺死,也不用擔心氣壓的問題。
所有人都回頭朝下面看去,發現黑壓壓的一片黑影竟然互相堆積起來,像山一樣提高著它們所能達到的高度。
“這些家伙……!”
Rider讓戰車升得更高,到了不知幾百米的地方,下面的影子才總算放棄了追擊,一哄而散。
重歸風平浪靜,只有嗖嗖風聲在四周環繞。
也就是說,終于安全了。
呼。
大家都松了一口氣,癱坐在戰車上。
“咚。”
Saber和Archer已經無法再支持鎧甲和武器的魔力消耗,在解除武裝的同時倒在了上面。
藤井有人也往后一倒,把整個身子都在戰車上攤開,然后睜開看著只有月亮而沒有星星的天空。
“那么……一邊慶幸能夠全身而退,一邊交換一下情報吧。畢竟……這里肯定不是我們一直呆著的那個‘冬木’吧?”
“……是啊。”
已沒有了再露出一股兇色,氣場盡失的羅齊邊喘氣邊答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