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鶯鶯一消停,白千帆的日子就好過多了,她覺得應(yīng)該是里長的威嚴(yán)起了作用,畢竟德高望重又手握實(shí)權(quán),輕易都不敢得罪的。
她又開始快活的往外邊跑了,接送繡活,賣餅子,抓泥鰍,每天總有忙不完的事兒,天天打醉仙樓門口過,史鶯鶯站在樓上看她,先前還有一點(diǎn)尷尬,后來就若無其事朝跟她打招呼。
白千帆是心里不藏事兒的人,她和史鶯鶯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反而還挺喜歡她身上那股豪爽勁,既然對方偃旗息鼓了,她也沒什么好計(jì)較的。史鶯鶯跟她打招呼,她也回以笑臉,有時候她提著魚蝦泥鰍從醉仙樓前過,史鶯鶯會象以前一樣買下來,兩人心無芥蒂的說笑幾句,一如從前的友好。
醉仙樓給的價錢比外頭略高一點(diǎn),要的量多,每次總嫌她的東西太少,他們還要從別的地方進(jìn)貨,白千帆敏銳的察覺到這里頭的商機(jī),于是用略低于市場的價格收購了大量的魚蝦賣給醉仙樓,他來多少,對方就收多少,雙方合作得很不錯,雖然中間的差價不多,但是量一大起來,錢數(shù)就可觀了,白千帆心里喜滋滋的,越發(fā)積極起來,餅也不賣了,一心一意想靠這個發(fā)家致富。
醉仙樓和她簽了合約,讓她長期供應(yīng)魚蝦水產(chǎn),給了她一大筆定金,白花花的銀子讓她兩眼放光,簡直就是心花怒放,她不是沒見過錢,走的時候,賣一尊青窯扁瓶,得了五千兩銀子,可這次不同,這是她靠自己的努力,親手賺的錢。
她心里高興,跑到集市上去逛,買了兩匹艷麗的綢緞給月桂月香,換季了,給她們做兩身漂亮衣裳,出門的時候看見角落里擺著湖青色的棉布,想了想,給自己也買了一匹,三匹布扛在肩頭,昂首挺胸走在街市上,又買了一把長掃帚,兩個簸箕,一個水桶,一個大的竹背簍,兩斤豬頭肉,一斤醬牛肉,五只小雞,一些當(dāng)季的蔬菜,肩背手提,滿載而歸的往家走。
月香一開門,被她嚇了一跳,“哪來這么多東西?”
白千帆笑得很得意,“我買的。”
“你哪來的錢?”
“賺的唄,史老板給了我一大筆定金,接下來三個月的水產(chǎn)都從我手里拿貨,月香姐,咱們家就快要發(fā)達(dá)了。”
月香聽了也很高興,趕緊叫月桂出來幫忙拿東西,說,“即然有了錢趕緊到前邊鋪?zhàn)永锇言蹅冑d的賬給還了。”
白千帆把身上的東西摘下來,“我也記著這事呢,是得趕緊還了,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再去賒米了,要說錢掌柜這人真不錯,對了,我還給妞妞買了麥芽糖,正好一塊送過去。”
她從竹簍里翻出東西,一溜煙跑去前面的糧油鋪?zhàn)恿恕?
日子一天天過去,天氣漸漸熱了,白千帆穿著月桂新做的夏裳,低著頭左看右看江南未成年的半大小子習(xí)慣穿短褂,月桂給她也做了一件,直開徑,一排盤扣,透著一股子干凈利落。白千帆裝了大半年的小子,但是內(nèi)心還是一顆姑娘的心,年紀(jì)大了,越發(fā)愛俏,嫌褂子太素,硬要月桂在衣擺下邊繡了幾片竹葉,顏色和布料子相仿,不仔細(xì)看,看不出來,可若是看到了,那褂子便能顯出與其他褂子不同的韻味來。
她穿著新衣裳高高興興出了門,在醉仙樓門口碰到史晟誠。白千帆同他打招呼,平時史老板見了她,總是笑呵呵的,今天卻有些冷眉冷眼,說話也不客氣,“錢凡,你小子太坑了吧,昨天送來的貨,今天就死一大半,咱們合約上可是寫得明明白白,鮮活的魚蝦,至少能養(yǎng)三到五天,你這不到一天就死了,照規(guī)矩是要賠償?shù)摹!?
白千帆大吃了一驚:“不會吧,一夜之間死了一大半?”
“我還誆你不成?”史晟誠有些沒好氣,轉(zhuǎn)身往酒樓里走,“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白千帆跟他進(jìn)去,在后院養(yǎng)魚的池子里,水面上浮著翻了肚皮的草魚,鯉魚還有鯽魚,兩個小伙計(jì)正把死魚打撈上來,扔到一旁的桶子里。
再去另一邊看蝦蟹,也是如此,活的不多死的多。白千帆完全懵了,抓了抓頭發(fā),“怎么會這樣?昨天來的時侯還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這要問你自己,”史晟誠哼了一聲,“鶯鶯說你是個老實(shí)人,我才同你簽的合約,沒想到玩花樣玩到我頭上來了,告訴你,本老爺做了幾十年的買賣,什么風(fēng)浪沒見過,你這點(diǎn)小伎倆還嫩了點(diǎn)。”
白千帆急急的辯解,“史老板,我真的是個老實(shí)人,怎么會騙你呢,你放心,這事咱們按合約來辦,該我負(fù)的責(zé),我絕不會賴。”
“好,爽快,”史晟誠說,“若是按合約來辦,你得如數(shù)退還訂金,還得賠償我一筆銀子,這事就兩清了。”
白千帆啊了一聲,“要,要賠多少啊?”
史鶯鶯這時走了過來,“爹,阿凡不是那種人,一定是別人騙了他,他也不容易,您再給他一次機(jī)會吧。”
見史鶯鶯替她說話,白千帆沖她感激的笑笑,“史老板,您就再給我一次機(jī)會吧。”
史晟誠沉吟半響,頗有些為難的說,“好吧,我就看在鶯鶯的面子上,給你一次機(jī)會,要是再出現(xiàn)這樣的事,可就要照章辦事了。”
“一定一定,”白千帆點(diǎn)頭哈腰賠笑臉,“絕對不會再出現(xiàn)這樣的事了,我向您保證。”她和魚蝦打了這么久的交道,不說是內(nèi)行,看貨的本事還是有幾分的,先前怪她不仔細(xì),可能人家拿次充好,她也沒注意,往后,她一定打起精神,每批貨都仔細(xì)檢查一道,絕對不會出這種亂子的。
然而事事難料,不管她檢查得多么仔細(xì),沒過多久,又有一批貨出了問題,仍是來的時侯活蹦亂跳,過了一晚,便死了大半。
史晟誠的臉色黑得象鍋底,白千帆沮喪的杵在他面前,不停的絞著手指,柜臺上,掌柜的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最后報出了一個數(shù)字。
白千帆聽到那個錢數(shù),差點(diǎn)沒順著墻根滋溜下去,除非賣房子,否則她絕賠不起這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