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薇啊。"

老道人的孫兒怪物鼻子一酸，搖頭苦澀道，"當年第一次我見你有小薇相陪，你對她如此親昵，我才沒有殺你，假裝沒看到你放你而去，因為我感覺我們兩人是同類人。"

我驟然沉默。

是了，一尊大帝怎么可能會沒有發現當時躲在門外的我？如若我當時沒有帶著小薇會這么樣？只怕會當場被殺掉，現在暗暗僥幸。當年無意中躲過死劫。

他緩緩苦笑，說，"你現在竟然能把小薇養到了半步大帝，簡直駭人聽聞，你到底花費了多少心血？你果然是喜歡上小薇了？和我一樣走上了一條不歸死路？

我沉默不答。

他腐爛的尸骸不斷散發惡臭，又苦澀道，"哎，桃木無人心，小薇無人性，我當年不該不聽爺爺的勸告。擅自去接近小薇，希望能感化她，結果害死了我的爺爺。"

我平靜的看著他，知道這是一個癡情不改的可憐人。

他鬼迷心竅，竟然偷襲了自己的爺爺。可是怎么多年來仍舊對禍害利用他的小薇本體癡心不悔。一直等她，等她回心轉意，等她誕生一顆心，可是卻沒有。

"你回來，是想問我如何讓小薇有心？"他又道。

我默默點頭，此行目的就在這里，他只怕在這屋里不僅僅等待小薇本體來看他，也研究了百年如何讓天生殘缺的太歲人偶，無情無義的心，轉化為人心？

"沒有希望。"

他平靜的說，"我研究了百年，仍舊一無所獲，如若你不想再重蹈覆轍，就不要讓你眼前養的這一只小薇，突破帝境，不然現在的你......就將是那時的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

當年他偷偷幫助關押在太歲廟的小薇成長，教導她趕尸養蠱一脈的秘術，希望讓她變強，擺脫小薇之軀，誕生出一顆心來，可是誰曾想她突破大帝之后，竟然立刻就反目。

本來一尊大帝是幾乎不可能被小薇魅惑的，可是他太愛小薇，太無提防了，才最終被得手。鬼迷心竅，干了那種天怒人怨的事情。

"現在的你也是當年的我，你也想讓小薇變強，才讓她修煉鬼修一脈，脫離小薇之軀誕生出一顆心，化為完整的生靈？"他面容苦澀，"你現在已經看到了我的結果。"

他平淡的撇了一眼我身后的羅采薇。

"她已經抵達了半步大帝，你讓她突破到大帝就必然與當年的我一樣，立刻被反手背叛，六親不認。"

"我怎么會！？我是好人！"羅采薇瞪大眼睛，立刻反駁，拍著胸口保證。

可我卻沉默。

越發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知道羅采薇只怕還真會這樣。不是她天生愿意如此，可是所有的小薇都沒有心，情緒里根本沒人類的情，只有卑鄙、狡詐、惡劣，乖張善妒等等全部的負面情緒。

"那該如何？"我說。

"你問我一個失敗者有何用？我也不知道。"他苦笑。

我徹底無言，沉吟了許久許久，才再次問道，"那你知道這個世界上，什么是半人半魔之人，有魔蛻之心？"

我把事情和他詳細說了一邊，他仍舊不解。哪怕他研究了無數年讓小薇生心的辦法，仍舊和皮蠱巫一般對這點一無所知，畢竟諦聽這位古老的存在的話太過玄妙。

這時。他開始忽然正色道，"你此行前來，是要來取尸蠱筆的吧，你算是我爺爺的隔代傳人，也已經是我們這一脈的最后一人，交給你，也并非不可。"

他說罷，緩緩從袖口掏出一根雕刻滿密密麻麻紋理的骨頭長筆，一股浩瀚的氣息傳來。

這尸蠱筆有多強大，之前老道人也親自為我展示過了，是老道人開辟他新路的關鍵，三個人偶都是他用這個筆點上五官眼睛，說是畫龍點睛，賦予靈魂也不為過。

"要傳承我們這一脈，必須要養一尸養一蠱，養一只逆天的僵尸，養一個逆天蠱兒，證明自己的所學，才能傳承這個至寶。"他說。

我面容一僵。

這時，他笑了笑看著我露出古怪。說，"看來，你為了來我這里取尸蠱筆，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一尊半步尸帝。還有一個半步妖帝的太歲蠱兒......"

他看向薛尸青，又瞄了瞄羅采薇。

我瞬間傻眼了，現在一想還真是巧，薛尸青被我每天養著喂血，不正是我養的僵尸嗎？羅采薇就更別提了，本質上本來就是一個蠱兒，當時我收復她，還是用收蠱的手法。

這樣一想，我簡直就是正經八百兒趕尸養蠱一脈的傳人！

我激動的說，"那這尸蠱筆......"

"拿去吧。我留著無用。"他擺了擺手。

我連忙把這個至寶接過，盡管我要來無用，我也不打算自己創造人偶，畢竟那太難了，我也清楚我自己是什么斤兩，喜歡用拳頭說話、只讀過高中的人，研究這種高深的巫蠱術，簡直是有病。

可是羅采薇卻走的老道人一脈，這是創造她三個人偶的至寶，給她絕對用得上。

我們兩人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氣氛凝滯，我們兩個人都有相同的遭遇，隱約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并且這位老道人的孫兒，太悲情了，他活著就是一個悲劇。

"喝酒嗎？"

我抖了抖手上帶來的一罐白酒。

"呵呵，在屋里多少年了，好久沒有人與我暢飲一番。"他面容一震，露出一絲惆悵的笑。

他在屋里呆太久了，用現在的話來說是死宅。并且十分貼切各種意義，他的確是一個是死人，一具僵尸。

我們兩人來到村子中央的腐舊石桌上，在一顆斑駁黑色的枯萎桃花樹下對飲。

我發現他并沒有太多架子，與我聊起了各種當年的見聞，盡管已經跌落到了普通大帝的層次，可是卻說一些大帝的心得，毫無保留，讓我深受裨益。

我們坐在石桌上喝酒詳談。

他說出的精妙知識讓我沉醉，也讓旁邊的薛尸青大有收獲，趕尸養蠱一脈。本就與她大有關聯，是養尸高手，這片桃花地本來就是一片養尸地，她也本是僵尸。

"我餓了。"

薛尸青干巴巴的看著我。

我苦笑了一下，身邊一個個都是鬼靈精。這家伙知道自己打不過我了，就不能對我用強，反而開始賣萌。

噗。

我咬破自己的指尖塞到她的嘴里。

她連忙低頭啃住我的指尖，像是吸奶嘴一樣慢慢吮吸，這個嫵媚的美麗御姐這樣一看還有些憨憨的。用年輕人的話來說，是反差萌。

扭頭繼續和這位老道人的孫兒聊下去。

接下去的他還講了一些人偶之術，讓羅采薇聽得津津有味，也陷入頓悟之中，畢竟她現在融合影子、桃花、太歲三大人偶的本源。走的也是老道人的新路，現在是回歸正統，彌補她的缺失。

他與我們閑聊，不斷講道，妙口生花，每一字一頓都是人間至理。

我們這一聽就是三天三夜，這期間我還瞬移來到隔壁的市里買了幾只燒雞和下酒菜，閑聊了許久，聽了許久。

又是一天黎明。

天空微微露出一抹淡金色的陽光，周圍靜謐。

空氣充斥著一股草木清香，我們幾人不顧日夜，仍舊坐在枯萎腐朽的村中石桌上。

他忽然抬頭看著天空的朝陽，淡淡笑道，"好了，該說的也說完了，說出你此行的來意吧。"

我徒然沉默，緩緩站起身。

他笑了笑，平靜的看著我并沒有一絲絲波瀾，說，"既然你不說，我就替你說吧，你來，是要殺我，來取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