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崩潰了一樣，呆呆的在原地一動不動，如同石化的雕像，眼神滿是呆滯。

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所有人，都露出生不如死的絕望。

是的，人類的疼痛感官是極限的，是被滿清十大酷刑、腰斬、剝皮剔骨之類活活折磨致死，這就是人類所能經歷最大限度的恐怖和疼痛。

但是有比這更加可怕的痛苦與折磨嗎？

沒有。這就是極限的死亡痛覺，而如果真要說有，那么就是重復無數遍。

可這在現實里是不可能的，每個人只能頂多承受一次，哪怕再痛死之后也感受不到了，可是在這里能承受無數次這樣的酷刑死亡......

崩潰，在所難免。

"這是阿鼻無間地獄，永遠輪回在重復的一天里。不斷輪回。受苦無間，一身無間，時無間，行無間。若墮此獄。從初入時，至百千劫，一日一夜，萬死萬生。"

我愣愣的說，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我現在的頭腦一片空白，一想到七八個小時后的黃昏又要承受那種痛苦，我整個人就腿肚子打顫，哆嗦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我一直以為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可是現在我清楚的知道，那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事情是你明明已經知道即將出現的可怕未來，知道自己要被以人世間最為恐怖的方式活活殺死，卻無法更改，只能顫抖著，驚恐而無助的接受它的即將發生。

"人世間間的最大折磨，不僅僅來自身體，同時還來自內心的絕望，而眼前同時折磨著身心。"

我低語，蠕動了下死白的嘴唇，強忍著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情。又接過黃小倩遞過的茶，來到外面的庭院。

現在，我又回到了六月二十一日的清晨。

我在外面看到沈蕓仍在花園的陽光下，與何歸儒輕輕擺弄著小提琴、討論著什么，一臉溫和的神色。

"茶....."

我嘴唇慘白的嚅囁著。沒有任何猶豫，把茶壺放在桌上，然后離開了，留下仍舊興致勃勃討論的兩人。

只是又偷偷躲在遠處的邊緣。

"這狗日的王八蛋，竟然把小蕓給....."

我看著他們的親昵，閃過巨大的憤怒和殺意，想起了黃昏的時候，何歸儒把沈蕓關在籠子里，把她活活燒死的事情！

"六月二十一日這天下午我沒能看到，但已經清楚這一天大概發生了什么，這天沈蕓被何歸儒抓起來，在眾人的唾罵下活活燒死，然后就發生了所有的悲劇，誕生了'它'。"

它，是什么東西。

我已經有些猜到了，現在六月二十一日。今天是沈蕓的生日，本應該因為今天的結婚而非常快樂的，但是卻在這一天卻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絕望和痛苦，情人的背叛，鎮民的唾罵，被當眾活活燒死.....

"封建迷信！！"

我低語咒罵。

現在終于知道沈蕓那是什么樣程度的絕望，才能許下這么恐怖的咒怨，才能誕生那么可怕的東西。

我對"它"到底是什么的東西，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認識。或者那本就是某種大量怨氣凝練，誕生的妖邪聚合體，殺掉了所有人，再吸收了那一天死掉的近千人所有怨念，聚集成這個永無止境的人間煉獄。

沈茜就是"它"的生母。

它甚至已經有了意識，甚至想要變成鬼神，妄圖以它誕生這一天的絕望，制造成一獄。以此竟入閻王之位，如果不是沈蕓是它的生母，它顧念舊情，或許沈蕓早就死了。

我不知道鬼神在這個世界是否存在。

我見識少。連跟著干殯葬的老道都是門外漢，接觸的東西太窄，我從小到大也頂多只見過惡鬼，山間的孤魂野鬼，從未見過這么強大，甚至已經有能力接觸到了非人的層面。

"這一天在這里永無止境不斷的重演，沈蕓說，要我改變這一天的悲劇與絕望。"

我現在已經知道我該干發生了什么。我要救沈蕓。

我要救下我心愛的那個姑娘，這應該是偉哥想讓我做的，也是沈蕓想讓我做的，也是唯一的出口。唯有改變這無數次輪回的同一天，才能打破這一天的悲劇詛咒，解開它在這一天的怨念我才離開這里，結束我們每個晚上所經歷的悲劇，打破這持續了一百年的輪回。

這一次。我送回茶，沒有再利用這個下午再去查那家伙的族譜。

經歷了前一天的六月二十一日，我已經不再那么漫無目的，知道我的使命是去改變今天的悲劇。

我回到原來的房間看著黃小倩已經在忙活，擺弄著飯菜，問道，"下午，何歸儒少爺有什么行程嗎？"

"你這個家伙真是煩人。"

黃小倩手邊仍舊在擺弄準備著什么，看著我一愣，露出可愛的嬌怒樣子，說："你不是看到了嗎，我在準備等下少爺和龔靜晴小姐的會面午餐，還不來幫忙？"

她瞪著大大的美眸看著我。

我愣了愣，對于現在天真可愛的黃小倩，萌萌的小姑娘很不適應。不由得感嘆歲月是一把殺豬刀，完全想不出她是后世那個性格畸形、一巴掌一巴掌往我臉上抹尸油、嫵媚成熟的變態女人。

頓了頓。黃小倩又繼續說："按照約定一個小時后，龔靜晴小姐會來這里和少爺共進午餐，似乎他們要順帶要討論些什么。"

"龔靜晴小姐？"我眉頭一皺。

這是個從未聽到的人名。

卻讓我本能的想起了之前黃昏里被燒死的沈蕓旁邊，何歸儒手挽的那名婚紗的大家閨秀。應該就是那個美麗的女人。

"這個時候兩人共進午餐，應該兩人是準備密謀在黃昏的時候，怎么燒死沈蕓的事情！"

我咬了咬牙。

此時，黃小倩卻忽然眉頭一皺。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說起來婚服城東的裁縫店今早已經送來了，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身？"

"婚禮的日期雖然還未定下，但是少爺先把結婚的房間和衣服準備妥當了。還用的是西洋婚紗，很新奇，看得出少爺真的很喜歡沈蕓小姐呢...."

"何歸儒，是真心喜歡沈蕓的？"

我聽到這句話愣住了，心中忽然閃過一絲疑問。

"那么七小時后的黃昏，那個王八蛋挽著另一名女子的冷漠薄情，站在高處看著我的沈蕓被活活燒死，又是怎么回事？"

"你在說什么...."

黃小倩忽然閃過一絲惱怒，嬌嗔道："沈蕓小姐自小就是一名孤兒，是擁有高超琴藝的流浪琴師，并且性格溫柔善良，和性格同樣溫柔的少爺很配呢..."

"是這樣嗎？"我隨意的敷衍著，聽到沈蕓被說和其他人般配，心里有些不爽。

"來！"黃小倩忽然拉著我的手走向走廊外，推開某個房間，說："看，這是少爺要我準備的婚房，花了我好多心思，漂亮吧？"

我隨意的往里一瞄，發現整個婚房布局的確很洋氣，連西式的燭燈都有，顯然在這個時代算是高端的東西了。

"刻意準備了婚房和婚服，看樣子，當時何歸儒是真心想娶沈蕓。"我低語著。

這天發生的事情，似乎并遠沒有我所想象中的那么簡單，不是簡單的負心漢移情別戀，再牽著新人的手，把舊情人送去活活燒死的故事。

我感覺疑惑重重，這一天到底發生了什么，像是被朦朧的迷霧覆蓋住真相。

何歸儒又為何去牽著另一名女子的手冷漠的看著沈蕓，被活活燒死？釀成了所有悲劇的起源？

我想著，往何歸儒和他請來客人的會客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