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和黃琦都沒有在意這些異常,以為今天的可怕事情都落幕了,把那東西解決,無比的放松。
"你小子,怎么這幾天又不上廁所了?"李棟英走后,黃琦忽然問我,古怪的笑道:"不和英哥一樣'夜尿頻多'了嗎?"
"最近不上了。"
我尷尬的笑了笑,前幾天被沈蕓拉著去夜探殯儀館,的確嚇得夠嗆,不過這幾天,就改成牽著小手,白天請假去逛街了,去帶她看看電影。游樂園。
她都新奇得很,似乎第一次玩,活潑得像個精靈。
只是我心里還是清楚得很,她還是不喜歡我,只是在戲弄我。我愛她,她卻不愛我,所以才能沒有觸碰第一條不允許相戀的規矩。
這天十點,英哥沒有回來。
這時的我還沒有察覺到什么,讓我之后后悔萬分,我想如果我再聰明、警覺一些,早應該從字里行間中,所有人的行為里察覺到真相的,我應該能猜到要出大事。
我當時,完全可以阻止一切。
可現在我和黃琦習以為常。兩人直接下班往宿舍走去,白天的確累了,我認真的洗了一個澡就睡覺。
.......
啊!!!!
第二天清晨,一聲凄厲的短促尖聲把所有人驚醒。
這叫聲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像是有人做噩夢了之后醒來,給我一種慘絕人寰的凄厲,像是把喉嚨扯破一般的沙啞。經歷無盡折磨。
砰砰砰!
整棟宿舍樓像是地震一般,猛然動了起來,急促的腳步聲咚咚響起。
我連忙走出房門,發現所有員工都出來了,黃琦和李棟英兩人也早已經從一樓走上二樓,面色凝重,帶著一股淡淡的冷漠麻木。
"這一次不是你在的201里,那么人,就是在203了。"黃琦冷冷的說,"這一次又輪到誰了,我本以為是你才對。"
什么叫,本以為是我?
我心里一涼,從他的淡漠口吻中聽到了深深的死亡寒意。
那股攝人的寒冷,是我從嬉皮笑臉的黃琦臉上從未見到過的,他雙眼的冷靜讓人看不透,根本不像是一個殯儀館的普通工作人員。
"有人冒犯了規矩。"他忽然說。
規、規矩??
"這怎么會!!"我整個人手腳一哆嗦,嚇得脊梁骨瞬間冒汗,沉默的與面色沉重的兩人來到203宿舍。
咚咚咚!
黃琦認真的敲了三下門。
"進來吧。"一聲蒼老疲憊的聲音從里面傳來。我們對視一眼,默默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鄧姐。"我看向正在默不作聲的頹廢鄧姐。又扭頭,看向跌坐在地,正望著地面出神、嚇得魂飛魄散的婷姐。
她崩潰了。
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樣。
婷姐竟然面如死灰,眼珠滿是血絲,黑眼圈濃厚凹陷,凸起得要從眼眶里瞪出來,整個人是被榨干了一樣,渾身沒有一絲力氣,癱了,汗水把地面打濕大片,像是經歷了極為慘痛的折磨。
"怎么會冒犯規矩的居然是...婷姐!?"
我冒著冷汗,看著這樣崩潰的婷姐,心里閃過不可思議,整個人心里拔涼拔涼的,全身軟了下來。
"哎,又是這樣....又是這樣啊....我還有幾個月....就逃掉了,對的。什么都不關我事了。"
鄧姐呢喃,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我早就和小婷說要小心要小心.....可是她還是不聽.....最后只剩下我一個了.....所有人就只有我.....能挺過三年。"
我側過身,讓鄧姐如同行尸般木然的走出門。
"你昨晚也看到了,也記起來了?"
黃琦忽然嚅囁嘴唇,顫抖著聲線問婷姐,大聲咆哮:"你們晚上到底看到了什么!到底看到了什么!這個世界真的有這么可怕的經歷?"
婷姐眼神直勾勾的泛白,癱軟在地。
"我不記得了,不記得了,我只感覺...火焰沖天,滿地惡鬼,就像是在無間煉獄,可怕得不敢回憶。"
她像是什么也聽不到了,卷成一團抱著腦袋哆嗦,幾乎處于崩潰的邊緣,她現在還忍不住渾身發抖,這讓周圍越發沉默。
"讓她靜一靜吧。"
李棟英顫抖著聲,長大嘴巴似乎要說些什么,他面露一絲痛苦猛然扭頭,迅速走了出去。
婷姐忽然抬頭看了看李棟英,閃過一絲幾乎不可察覺的絕望,卻沒有去阻止,我似乎感覺到這兩人有什么事情。
"是該讓她靜一靜。"
黃琦平靜的說,用眼神示意我們離開,臨走前,他忽然看向婷姐說,"你有什么遺言嗎。"
這句話,讓婷姐閃過一絲光彩。
她顫抖著,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和以前其他的員工一樣吧,你們送我離開,我想早點離開,我也終于知道我們為什么工資這么高了,白天為什么還這么閑,因為不僅僅白天上班....我們晚上也在上班!"
晚上也在上班?
這句話落下。讓我猛然冷汗直冒。
我忽然想起了那天夜晚我和婷姐發現的共同秘密,凌晨兩點后,所有人都要入睡,記不起一切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有凌晨六點才能醒來,難道那個時間段的我們在.....
上班?
有些事情,真的是不想還行,想了之后真的是越想越可怕,越滲人,我的頭皮都徹底發麻,手掌有些止不住的抖。
剛剛婷姐尖叫的瞬間,我本能的看了看時間,正是凌晨六點,這么恰巧的時間應該不是意外。
婷姐手不自覺哆嗦了一下,又說:"讓鄧姐給我化妝吧,她知道我喜歡怎樣的妝容,你們焚化間也記得手腳輕一點,不要像平常那么粗暴,我想去得體面一點。"
"我知道了,如果你也是這樣的話,我們一定會認真對待,死亡證明,我們會盡早聯系醫院里的關系,給你快點辦下,你先休息一下,冷靜一下。"黃琦深呼吸一口氣,拉著我把門給關上了。
我和黃琦沉默的走在外面。
我頭皮是發麻了,又冰又涼。滿腦子都是剛剛婷姐的崩潰樣子,和黃琦古怪的話。
這怎么回事!??
怎么一轉眼,就要交代遺囑,甚至還要開死亡證明,他們說的都盡是我完全聽不懂的話。
我越想心里就越古怪,這太荒唐了!一大早醒來,仿佛變天了一樣。整個殯儀館都伴隨著婷姐那一聲尖叫,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默氣氛。
"是昨晚的那個黃小倩,沒有把那惡鬼給去除干凈,現在婷姐才被那東西纏上....."我忽然低語。
"沒有,你別自欺欺人,不關那件事。"
黃琦冷冷的說。
他似乎對于這樣的事情司空見慣,已經并不陌生了,甚至連整個殯儀館工作人員的眼里,都充斥著驚恐,只怕都不是第一次了。
"那是婷姐她冒犯了...."我露出一絲不可思議,猛然問。
"對。"
黃琦這句話落下,得到了肯定后,我整個人心里瞬間發冷!!
我清楚的知道為什么所有人,都露出了淡漠的神色。因為這樣的事情遠不是第一次了,無數次發生在殯儀館內。
有人觸犯了五條規矩!
但我清楚的知道,婷姐是多么忌諱那五條規矩,嚇得不敢違反一絲,可是她怎么會去違反.....
難道和我之前類似,因為被化妝的紅繩事情被嚇得魂不守舍,才一不留神就忘記了規矩,可是我轉念一想又感覺不對,以婷姐的謹慎,不像我這個人大大咧咧,是最不可能冒犯那些規矩的人才對。
今早沒有活干。
李棟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看得出他也失魂落魄,整個焚化間就剩下我和黃琦兩人,空蕩蕩的。
我也沉默得沒有打牌的心思。
鼻子酸酸的。有些想哭。說實話,婷姐和我關系真的不錯,對我很好,很照顧,像一個關懷備至的大姐姐,特別還有那天晚上的小曖昧。
現在忽然看著這么活生生的一個美女在你眼前交代遺囑,一副飽受折磨的樣子,心里就感覺很難受。
我沉默良久,嚅囁嘴唇:"婷姐為什么會冒犯規矩,冒犯了規矩后,婷姐她沒救了嗎。"
"想不到你沒來多久,就看到了這種事情。"
黃琦嘆了一口氣,平靜的說,"但你很快就會看到的,不是沒救了,而是活著還不如去死,他們都承受著比死亡更加恐怖一萬倍的痛苦,對他們而言,死反而是一種解脫,也會要求我們幫她解脫。"
一萬倍!
我不知道這個倍數是如何定義的,但是從婷姐猙獰扭曲的恐懼面孔看出,或許是真的,我不知道她們晚上到底經歷了什么?但或許是堪比滿清十大酷刑,腰斬、剝皮、之類更加恐怖的折磨......
這是冒犯殯儀館規矩的代價。
我忽然問婷姐到底冒犯了哪條規矩,以婷姐的謹慎小心,不可能會出現像我一樣忘記敲門的低級失誤。
可黃琦說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我也沉默了數秒,想想也對。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已經冒犯了規矩,是那條規矩還重要嗎。
我忽然提著膽子,焦急的問,"凌晨兩點的殯儀館,到底發生了什么?"
"你知道這件事?"
黃琦忽然撇了我一眼,抽著煙說。"你小子膽子還挺肥,才來沒幾天就敢打插邊球,在凌晨兩點睡覺?"
我沒有解釋和婷姐那天晚上的意外。
但是我聽黃琦的口吻,似乎他是知道這件事的,或許本來就是大家都知道,卻閉口不言的秘密,只有我這個新人才不知道。
黃琦慢慢的按了按煙灰。撇了我一眼,平靜的說:"早上六點,忽然冒出的尖叫意味著什么,我們所有人都明白。是有人冒犯了規矩,又有人要離開了,離職了。"
"你們這些新人,我們本來是不打算說的。會嚇壞你們,并且一旦害怕反而更容易出事,忘記遵守那五條禁令。"
黃琦忽然把焚化間的門掩上,確定了外面沒有人偷聽后,平淡的坐下,壓低聲音說:"你小子信得過的,我就問你,你也經歷過了那種感覺吧?"
我點頭說知道。
對晚上的那段奇怪記憶深有感觸,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像是既視感,恍恍惚惚的錯覺,感覺晚上自己一定是做了什么,可是六點醒來,卻全部都不記得了,難道是婷姐她......想起了?
"婷姐說我們晚上在上班,是什么意思?"我忽然問。
黃琦冷冷的對我說,"你不笨,應該猜到了,正是你所想的那樣。"
我盡管心里早已經有了猜測,可是當黃琦親口說出來的那一瞬間,沖天的涼意仍舊從我的脊梁骨上升起。
黃琦咽了口唾沫,身體不自覺打了個寒噤,像是回憶某種可怕的記憶。
"就像是你猜測的,每一天晚上凌晨兩點后,我們都做著同樣的事,只是不同的是,我們醒來就不記得了,可是冒犯規矩的人卻開始記得----"
"他們觸發了規矩,會像是打開了某個封印記憶的枷鎖,開始漸漸記得每天晚上自己那一段丟失的記憶,所以他們會被那段自己晚上的可怕經歷,嚇得驚恐顫抖。"
黃琦冷冷的撇了我一眼,說,"我們記不得,但是他們開始漸漸記得,根據他們像是被嚇傻、癲狂的模樣,如果我沒有猜錯....."
"我們每天晚上忘記的經歷,比死亡本身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