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聽,頓時冷下臉來。
“攻入山莊?就憑一幫手無縛雞之力的災民?!哼,他們可太小瞧我千溟山莊了吧!此時主上和溟大人都不在,我們定不能讓這群刁民給山莊惹事,走,隨我去看看!”
正午,正是人昏昏欲睡之時,尤其今日日頭大的很,更讓人心生倦怠。
這時,一農夫裝扮的人正趕著一群豬向著一條熟悉的僻靜小道走來,這條小道緊挨著千溟山莊東邊的柵欄,翻過柵欄便可混入山莊之中。
趕豬的人正是前些日子被警告不許再到這附近的蕭石。
這日,他趕豬的時候騎著一頭毛驢,似神情恍惚,對豬也不管不顧,任由它們隨意走動一般,也似是不知不覺中,又走到這一片禁忌之地。
乍一看,他的身前身后都沒什么人,只有他和這群豬在小道上悠悠晃晃。
這時,一陣衣料翻動的聲音響過,蕭石覺得脖子后一緊,緊接著,一陣力道傳來,他在那力道的牽引下,徑直從毛驢上掉了下去。
似乎這時,他才真正清醒過來。
他怒斥:“是誰?!是……!”他轉頭,當看到身后所站之人時,他將最后那個“誰”字咽進肚里,而后立刻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
“這……這不是……”他想了想,接著道:“這不是那位大人嘛……您怎么會在這啊?”
守衛這一方圓的暗衛冷笑一聲,道:“我還想問,怎么又是你。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次,我有提點你,若你再來此處,我定對你不客氣!”
說著,暗衛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蕭石的衣領,目露寒光冷聲問:“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為何三番五次出現在此處?”
蕭石頓時露出很是害怕的模樣,他一邊跪在地上一邊不住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小的真的只是偶然間路過此處,并非有意擾了大人,求大人放過小人吧!”
說著,蕭石一把抱住暗衛的腿,死命的央求他。
暗衛見狀,心生煩躁,冷聲道:“放開。”
未想,就在此刻,不知從何處沖出穿著打扮像難民的兩人,一左一右拖住暗衛的手臂,暗衛心驚,頓時知道中計了,他想踹開抱著自己腿的蕭石,卻發現他的力氣大的根本不像一個普通農戶,他緊緊抱著自己的腿,自己根本掙脫不開。
而身邊一左一右的兩人,顯然是練家子,兩人將自己的手臂緊緊扣住,幾乎一瞬間,他便被制服了。
在蕭龍和蕭理的左右挾持下,暗衛動彈不得,他想高聲呼救,卻被蕭石看出,放開他的腿一把捂住他的嘴。他的面上不再是普通農戶憨厚模樣,此時他面色冰冷,對著暗衛毫不留情的輕聲道:“這位大人,對不住了。”
接著,他毫不猶豫,在一瞬間將暗衛的脖子扭斷,下一刻,暗衛的頭無聲無息的垂了下去。
見任務完成,三人立刻手腳利落的將暗衛的尸體放在地上,而這時一直在高處望風的蕭全從樹間翻身落下,與其余三人集合。
四人手腳麻利的將暗衛的尸體藏好,蕭龍道:“我與蕭理現在去正門幫蕭仁,蕭全,你趁機混進去,注意安全,晚上我們再找機會聯系,蕭石,你先趕豬回去。”
幾人皆令了任務,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此時,蕭仁正慫恿著大批難民在正門鬧事。
“為何還不派發糧食!”
“你們山莊的信義何在!”
“快發糧食!”
“再不發糧食別怪我們不客氣!”
“大家沖啊!這山莊里的吃食一定很多!”
……
眼見著一干餓暈了頭的災民幾乎已經要蜂擁進千溟山莊的大門,這時山莊管家現身大聲道:“是何人敢在山莊造次?”
千溟山莊的管家自然不同于尋常人,頗有氣勢,只一出現,便將兇惡的災民們震懾住一些。
蕭仁見狀,混在人群中喊道:“是你們先放出消息要給我們派發糧食,怎么現在反而出爾反爾?”
其他災民立刻附和起來。
管家站在山莊牌坊下面大聲問道:“是誰說我們千溟山莊要派發糧食的?讓他出來跟我對峙!我只需要這個人,只要你們將這個人交出來,我千溟山莊絕對不會虧待大家。”
管家底氣十足,渾身上下散發著不可動搖的氣質,災民們一時沒了主意。
眼見災民們面面相覷,正要找出是誰先放出消息的,趕來幫忙的蕭龍和蕭理二人混在人群中,開始幫腔造勢:
“你們說的話現在又不敢承認了,有本事當時別說啊!”
“對啊對啊!我聽說啊,很多發放賑災糧的地方都是為了圖個好名聲,氣勢他們根本就沒打算發放糧食!”
“他們想餓死我們!”
“我看他們和那些狗官一樣,都只會中飽私囊!”
順著二人的造勢,災民們隨之附和的聲音也越來越多,越說越群情激奮,似乎這千溟山莊當真背負著十惡不赦的大罪一般,最后說到關鍵處,便有人頭腦發熱,不顧一切的向著管家沖去。
守在管家旁的守衛見此情景立刻上前,毫不客氣的將那第一個沖上去的漢子一腳踹開,這一下,立刻讓其他災民們看不下去了,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老年人還是年輕人,都要蜂擁圍上,作勢要沖進千溟山莊。
守衛將管家護在身后,在最前面的守衛拔出腰間佩劍,威脅著災民若再上前就別怪他們不客氣,沒想到災民們已然紅了眼,不僅沒有被嚇退,反而變本加厲的撲上來,守衛吃驚,看著張牙舞爪幾乎想撲上來咬斷他脖子的災民,頓時正當防衛,反手一劍在那人臉上滑下一道血痕,藏在人群中的蕭龍見狀,更是大聲叫道:“他們要殺人啦!”
前排有力氣的漢子見狀,更是怒不可遏,幾人也不管那守衛是不是帶著刀,徑直將他撲倒在地撕咬起來,其余人見狀,也紛紛沖進山莊,見人就咬,活脫脫像是餓了許久的僵尸。
守在管家面前的守衛見狀,立刻護著管家往回撤,所幸,管家身邊的一個小年輕早在見情勢不對,便偷偷跑回山莊去叫更多的守衛前來,此時更好趕上鎮壓災民。
千溟山莊畢竟是暗影閣的據點之一,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寫功夫,尤其保衛內宅的守衛,各個都是一頂一的好手,他們出現后,蕭龍他們見狀不妙,猜想災民的禍亂應會很快被鎮壓下去,不過前門的動靜鬧得這樣大,想來蕭全的任務應該已完成,于是趁亂便悄然離去。
沒有了有心人的煽動,再加上新出現的守衛各個武藝高強,大門的災民禍亂很快便被控制住,直到這時,管家才重新有發話的機會。
“在下是千溟山莊的管家,我們大當家的,從來都是言出必行之人,方才在下說過,只要你們將帶頭說我們千溟山莊在發放糧食的人供出來,我管家做主,每人給你們一石糧食,可若是私下包庇……”他頓了頓,目光陰沉道:“可別怪我去報官將爾等關押起來。”
災民們這么一鬧,本就沒什么力氣的身體更是支撐不住,聽到能有一石糧食,立刻互相指認起來,可指來指去,卻發現最一開始那個聲稱千溟山莊在發放糧食的漢子不見了蹤影。
“大人,我們分明看到一個漢子高喊著千溟山莊在派發糧食,這才跟著他過來的啊!”
一個老婦人忽然匍匐在地上同管家喊道,其他災民聽了,立刻紛紛點頭表示確是如此。
管家直覺敏銳,直此事絕不是惡作劇那么簡單,于是道:“誰記得那人的臉?”
除方才的老婦人外,還有幾個人緩緩舉手。
“你們幾個,隨我來。”管家吩咐道,臨走前,他又道:“其余人,在此處候著,我讓膳房給你們分點吃的,之后便散去吧,若是再生事端,可別怪我們不講情面!”
說著,他交代方才通風報信的小跟班先回去,讓膳房加緊多蒸一些饅頭拿出來,另外,又悄悄吩咐幾句,便放他現行了。他自己則在守衛的護送下,將那八人帶回了山莊。
這八名災民顯然是沒見過這么好的院子,越往里走,越發現里面簡直就是人間仙境,也更加放老實了些,不敢再生出什么禍端。
很快,老管家將他們帶進了一間屋子,才踏進屋子這八人的眼立刻就直了,只見屋子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八仙大圓桌,圓桌的上面擺滿了各色美食,即便對普通人來說都極具誘惑,別提是對這幾個餓了幾天沒吃過一頓飽飯的災民了。
幾個人立刻就如餓狼一般,眼冒綠光盯著那一桌美食,管家見狀,笑吟吟道:“幾位,想吃嗎?”
那幾人瘋狂的點頭,等著管家一聲同意就沖上去囫圇一番。
管家見狀,滿意笑道:“這一桌菜就是給你們準備的,不過在那之前,在下有個小小的要求。”他頓了頓,指了指旁邊一名他們方才沒注意的中年男子,他目光灼灼,手執一只筆,靜靜的看著他們。
災民不解,疑惑望向管家,管家笑道:“不瞞各位,此前我們并未有要賑濟災民的計劃,但是既然有人如此說,現在那人還不見蹤影,我很有理由懷疑,那人是故意來給我們山莊徒增事端。在下身為山莊的管家,自然也要為山莊時刻考慮一些。希望各位能助在下早日找到那人,當然,在下也不會虧待諸位。”
說著,他揮揮手,他身后的一人立時上前,懷里還抱了個布袋子,管家繼續道:“這里面裝了一些碎銀子,只要諸位能提供一個關于那人的有用線索,就能拿到一個布袋子,當然,能提供的多,自然拿的也多。”
災民聽了,立刻紅了眼。一個漢子搶先道:“那人身高八尺左右,濃眉,方臉,眼睛挺大的,穿著布衣,不過比我們穿的干凈一些。”
管家聽了,點頭,拿起一個布袋子遞給那漢子,漢子頓時樂不可支。
其他人見了,自然也不堪落后,爭先恐后的說了起來。
在一旁坐著的中年男子根據他們的畫,開始憑空畫起來,災民見了,走到男子身側開始比手畫腳起來。
“這里,眼睛這里還大些。”
“這,鼻子沒有這么寬,而且很挺。”
“他的耳垂很大,有這么大!”
“嘴唇再厚些!”
很快,災民手里沒人都多了幾個布袋子,而男子手中的畫像,也越來越像蕭仁。
直到最后,那幾個災民全都點頭,再也挑不出毛病,管家才上前去查看了一番,只一眼,就將此人記在了心里。
“幾位對此人畫像都沒有異議了?”管家問,八名災民皆搖頭,管家這才點點頭,將那畫像拿起來折好收在自己懷里,然后笑吟吟的對災民道:“辛苦大家了,趕快坐下吃飯吧。”
聞言,災民也不顧什么形象,快速跑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位置,筷子也不拿,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待他們吃完,管家這才差人將他們送出山莊,并告誡他們不可再來山莊生事,也不可將今日在山莊內發生的事說出去,別人問起,只道管家問了他們那生事人的模樣,可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于是便以山莊的名義施舍了一些碎銀子,就把他們放走了。
災民們連稱明白,再三保證不會再給山莊添麻煩,這才一個個在守衛的護送下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待他們走后,跟在管家身邊的年輕隨從低聲問道:“大人,要不要……”他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手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管家沉下臉盯著災民們離去的方向,半晌冷冷道:“先暫且留著他們的性命,山莊畢竟也需要維持一些好名聲,他們將此傳出去,對山莊在業內口碑也好些。不過……”他頓了頓,面色陰沉了些,道:“不過,派人出去打探一番,如果若是有任何對山莊不利的言論,你知道怎么做。”
隨從點點頭,便去安排人手了,管家從懷中掏出那張人像又看了看,便向內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