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洛漣這么說,楚燁挑眉,語氣有些不悅道:“哦?既是救命恩人,莫非要以性命相助?”
洛漣頓時將頭搖成撥浪鼓。
笑話,人死了可什么都沒了,活著才能相助好嘛,再說了,以什么相助,干嘛要告訴你……
不過后面這句,她還是乖巧的咽進肚子里。
她諂媚干笑,準備套套近乎加之套套話。
想到守衛對他的稱呼,洛漣也學著叫道:
”這位主上大人,不知秦衍君犯了什么罪啊,要不,好好說說,說不定內有隱情呢?可千萬別錯殺好人啊,小的雖然就認識他就那么一兩個時辰,不過感覺他這人還行啊……“
楚燁心內發笑,都什么時候了,她竟然還有心思替他求情?
不過,她遇到自己現在這種身份的人,原來是這個模樣嗎?
楚燁忽然覺得自己對她的了解還不夠多,方才在腦中生成的念頭越發的強烈。
他佯裝冷笑道:“秦衍君,僅他是秦熙戰神這一身份,便夠死上千遍萬遍了。”
洛漣一時語塞,就聽到楚燁停頓片刻,忽然抬起手,輕輕挑起洛漣的下巴,又幽幽道:“更別提他是秦熙國君的弟弟,總領將軍這些身份了,怎么,洛姑娘這種僅僅是萍水相逢的人,要替這樣的人求情么?”
洛漣分明聽到,“萍水相逢”這四個字,他加了重音。
洛漣欲哭無淚。
秦兄啊,不是我不管你,實在是現在自身難保啊,你可別怪我!來日方長,活著才能幫你!
洛漣一面想要躲閃著她下巴下面支撐的手,一面笑容僵硬狗腿笑道:“主上大人說的極是,小的……小的這種萍水相逢的身份,就不要不自量力了。”
這時,牢房大門開啟,青染從牢外走了進來。
一走下牢房階梯,青染就看到一名守衛站在一間牢房外,對著開著門的牢房往內望,似乎有些呆愣。
青染皺眉,走過去低聲問:“怎么了?”
他的眼向牢房內瞥去,只見一黑衣男子正面對著牢房角落不知在做什么,他的身內側,似乎還有個人。
青染眨眨眼,確定沒看錯,那黑衣男子分明就是自家主子,他方要走進去,就聽身旁的守衛小心翼翼將他叫住,偷偷擺了擺手。
“大人,主上正和一個姑娘……您現在,還是別進去的好。”
守衛黃泉很有眼力勁,他從沒見過主上跟哪個女人之間的互動這么親密,哪怕是名動天下的語嫣殿下都沒有,他想不明白,主上怎么會對這個臟兮兮腦子好像還有問題的姑娘這么上心。
聽守衛這么說,青染的眼睛瞪大了一些。
如果他沒聽錯,他確實聽到守衛說他們主上和一個姑娘。
一個姑娘?
這世間,除了洛漣,竟然還有姑娘能入的了他的眼?
想到這,青染的好奇心溢滿胸口,也顧不得可能會被責罰,他清了清嗓子提醒牢內的兩人自己要進去了,而后一本正經的走到楚燁身邊,抬手故作恭敬,眼睛,卻不著痕跡的瞥向了幾乎已經貼進墻壁的神秘女子。
“主……”
只看了一眼,青染就愣住了。
雖然這張臉臟兮兮的,可分明就是洛漣好嗎?
洛漣也看到來人,這次這人是帶了一張銀質面具,亦是看不清臉,洛漣不禁心下誹腹,這些人都有面具癖嗎?是有多愛裝神秘啊!
眼見青染就要壞事,楚燁咳嗽一聲,一道冷冽的視線看向青染,率先開口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說……”接著,他抽回手,一副君臨天下的架勢道:“這個女人先帶回別院里,好好清理一番,本宮有話要問。其他的……”他又看向青染,充滿威脅道:“莫要多言。”
青染跟著楚燁許久了,只需一個眼神便可知對方想的什么,尤其,他還這樣三令五申。
青染幾乎一瞬間,就猜到他家主子想干嘛。
嘴角忍不住抽動一下,青染強忍住笑意,恭敬道:“屬下……”忽然意識到什么,他清了清嗓子,也故意壓低聲音道:“屬下明白。”
自家主子精心演的戲,若是因為自己小小失誤被戳穿,自己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楚燁很滿意青染的心領神會,他拂了拂衣袖,頭也不回的走出去,甚至臨走前,還對門口的守衛道:“辛苦了。”
守衛受寵若驚,趕忙單膝跪地道:“這是屬下應該做的。”
楚燁露齒一笑,宛若春風拂面桃花盛開,踩著輕快的步子漸漸離去了,留下三人神態各異。
青染:嘖嘖,戀愛中的男人啊……
守衛:剛剛那個……是主上?不可能……啊!莫不是哪個歹人帶了主上的面具冒充……
洛漣:她這張烏鴉嘴,說什么來著,難道……這個變態真的要把她抓去當壓寨夫人嗎?!
見楚燁走了,青染對著洛漣微微一笑,沉聲道:“那姑娘,就請跟在下走吧。”
他做了個請的姿勢,洛漣看著面前似乎和煦一些的白衣男子,大著膽子問道:“這位大哥……不知道,到底要我去做什么呀……要是問話的話,這里也好問的……”
青染微微一笑:“姑娘是說,在這里問話嗎?可看姑娘這嬌弱的身形,怕是還沒問出來……”
青染忽然不說話了,卻留給了洛漣無盡的遐想。
空氣中,似乎很恰逢時宜的飄來了些許血腥味。
洛漣趕忙站直身體,率先往前走了一步。
“這位大哥,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那我們就先走吧。”
青染暗笑,面上卻沒什么波瀾,他點點頭,率先走了出去,洛漣趕忙跟在她身后。
誰都沒注意,一直藏在洛漣肩膀的小老鼠牢牢抓住她的肩膀,藏在她的頭發下面,趁人不注意,對著她的耳朵小聲道:“美人別怕!我跟著你一起去!”
“咳……”洛漣輕咳一聲,而后捂著嘴小聲對恩公快速說道:“你要不要留下來,幫我去告訴秦衍君?”
“放心,我弟已經去通知了,通風報信這種事,那小子最拿手了。”
想到沒名字平常機靈的模樣,洛漣點了點頭,放下心來。
洛漣心知恩公在這些人面前是有些不自量力的,不過也感動它能這樣對自己,而且不知怎得,有它在,自己也心安了些,于是挺起胸膛跟上了青染的腳步。
在路過門口的守衛時,洛漣很不客氣的對著守衛做了個大大的鬼臉,看到那張萬年冰塊臉現在卻是一臉茫然,她心里忽然有些暗爽。
罷了,就讓她去會會那個假面癖,看他對自己的樣子,應當不至于施以暴行吧……
離開地牢前,洛漣看了眼地牢深處,她知道秦衍君就在那里面,不過,她既有機會能出去,便有可能給營救他的人通風報信,僅這點,這個機會,她也得好好把握。
想著,她信步踏出地牢,當地牢大門開啟時,一股清新的空氣混著桃花的香氣撲面而來,深吸了一口這幾日第一次聞到的新鮮空氣,洛漣頓覺心情舒暢,而后趕忙張開眼看向四周環境。
讓她意外的是,關押他們的地方,竟然不是在想象中的崇山峻嶺中間或者是什么陰溝角落里,反而周遭都圍繞著看不到邊際的桃花林,此時桃花盛開,儼然一副別致美景。
怪不得空氣中會有桃花的香氣,洛漣暗自思忖,她四周張望,發現三面布滿桃花,只有一面有一條曲徑通幽的道路。
青染帶路,引著洛漣從那條小路走去,洛漣心想,這幫歹人著實大意,就這么大咧咧直接帶她出去,也不給她蒙個眼罩之類的,看她記住出去的路,然后找機會引狼入室,讓秦衍君的手下將他救出來。
想到此處,洛漣心中暗笑,對自己的機智忍不住拍拍手。
不過若洛漣知道,半炷香之后她的心情,或許她便不會生出如此心境了。
洛漣跟在青染身后,待四周只剩她二人,便聽給她帶路的白衣面具男子和聲問道:“我先前聽聞你是跟秦衍君一同被抓起來的?”
洛漣點頭,這個故事,幾乎每個人都要問她一遍。
“你是他的手下?”青染明知故問。
洛漣趕忙矢口否認:“沒有沒有!哎……”洛漣嘆了口氣,解釋道:“我先前,確實不認識秦衍君,但前天夜里,我忽然被三個人綁架,不知道要帶我到什么地方,因我被打暈了,第二天早晨才醒來,我醒來時發現秦衍君駕著馬車載著我,我后來問他得知那些歹人愈對我圖謀不軌,他想偷走他們的馬車,于是便順手救了我,我看他傷重,加之我略懂醫術,于是便給他包扎,沒想到當天晚上追殺他的人和追殺我的人都出現了,結果你們的人厲害些,我們就一同被帶了回來……”
一說起這個,洛漣就覺得很冤枉,因看這白衣男子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于是她便說的聲情并茂幾乎泫然欲泣,意圖喚醒面前這人的同情心。
青染點點頭,關注點卻并不在她凄慘的遭遇上,反而問:“你說你被綁架了?誰綁架的你?怎么綁架的?”
洛漣汗顏,這人的關注點怎么這么奇怪……
不過面上,還是恭敬答道:“被跟我和秦衍君一起被抓來的男人綁架的,他們本是三個,秦衍君殺了兩個,另外一個被你們抓了回來。”
青染沒再追問,若再問她之前的事恐會引她猜疑,不過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也差不多有了個輪廓。那夜,怕是東翎先將她劫走,從暗道將她送出宮,交到這那三人手里,而后那三人遇到落難的秦衍君,于是兩人一起被抓了回來。
真是踏破鐵鞋啊……青染感慨,他幾乎已經能想到自家主子一個人的時候,得笑成什么摸樣。
想到楚燁,青染又不由自主得想到洛漣方才的話,忽然覺得有哪里不對。
“等等,你剛剛說那三人愈對你圖謀不軌是什么意思?怎么個圖謀不軌法?”
噗。
洛漣懵了,古代人什么時候這么直接的?
這話聽起來,就像是一個陌生人聽你說你險些被強奸,結果這個陌生人直接來問你那個想要強奸你的人用的是什么姿勢。
“咳咳……”洛漣適時咳嗽,來掩飾自己內心的尷尬。
“他們不會想要強暴你吧?!”青染忽然頓住腳步,似是不可置信的大聲問道。
洛漣滿臉黑線,瞪著大眼看他,眼中仿佛寫著:大哥,不然你覺得圖謀不軌是什么意思?
“對啊!”洛漣把矜持扔到一旁,大聲回道。
笑話,他一個古人都不覺得不好意思,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青染一時語塞,而后小聲哦了一句,繼續往前走。
此刻,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他有些同情那個還活著的三人組之一了。
……
兩人七拐八繞,走了約么一盞茶的功夫,走到了一處精致的別院。
就在洛漣懊惱怎么方才怎么走的完全記不得時,有一名穿著紫色羅裙的美貌女子沖著他二人快步走來,不著痕跡的打量了眼洛漣,而后對楚燁行禮道:“大人,溟大人派我來為這位姑娘梳洗更衣。”
青染還在害怕她會不會叫出自己的名字,聽她這么叫,放下心來點點頭,而后對洛漣道:“這是紫薰,你先去跟她清洗清洗,主上一會兒會傳喚。”
洛漣點頭,跟著紫薰離開,青染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片刻,而后抬頭,不出所料,楚燁果然正在高處庭院的小亭中暗自看著山下的情景,青染瞇著眼嘴角微勾,而后快步向高處小庭院走去。
很快,寧靜的庭院小亭中傳來一聲清脆的杯子碎裂的聲音。
亭中,青染看著被楚燁捏碎的可憐茶盞默默挑了挑眉,哎,可惜了,早知道,他就跟朔迷打賭了。
“去查查,那個跟他們一起被帶回來的人的底細,審訊的時候,記得手重些。”
青染無聲的輕笑一聲:“放心,不過……”他語氣流轉,挑眉輕問:“不知道,我們主上準備如何對待失而復得的洛漣姑娘?依屬下之見,主上似乎,不準備告訴洛姑娘真實身份。”
楚燁抬眼,幽幽看了眼笑得像只狐貍的青染,不答,可腦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方才洛漣那雙透著些許驚慌的美眸,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意。
“交代下去,讓山莊的人對她友好些,另外……注意她的安全和動向,讓溟在此處多設些暗衛,近日就讓她住在這里。”
此處就是他們現在所在的別院,這間別院,只有暗影閣的高階成員才有資格進入這里,因為,這里是專門開辟出來供暗影閣的閣主休息的。
青染挑眉,調笑道:“依屬下看,洛姑娘,怕是要成為整個暗影閣女性成員的公敵了。”
良久,空中幽幽飄過一句:“多話。”
……
洛漣跟在紫薰的身后,有些好奇的打量她。
這是她到這里后見到的第一個女人,還是個大美女,不過,她發現這里的人都有一個通病就是:都是冰山家族的。
牢房守衛是個冰坨子,這個,是個冰山美人。
她跟她走后,她只道了一句:“這邊請。”一路上便再未說一個字。走了一段路,恩公忽然趴在洛漣耳邊小聲道:“我想起來了,剛剛我就覺得她眼熟,現在想起來我在牢獄中見過她,你可別小看她,她雖長得美,可刑訊問罪得時候將那些犯人折磨得體無完膚,牢中那些守衛私底下都稱她是“蛇蝎美人”。
洛漣心下一驚,莫不是,要讓這個姑娘來審訊自己?
恩公低低得“吱吱”話音未落,便見紫薰忽然停下腳步,幾乎是眨眼得一瞬間,她便在幾步之遙得距離忽然出現在洛漣身邊,以迅雷不及掩耳得速度猛得伸出手,洛漣只覺頭發一動,下一刻就聽到恩公的尖叫聲。
“救命啊!救命!”
看到手中的耗子不停的扭動亂叫,紫薰皺了眉,洛漣見了,趕忙驚呼:“等一下!”
生怕這女子手上一個使勁就把恩公給掐死了,洛漣一口氣沒喘一股腦道:“這是我的寵物!求你不要傷害他!”
看著一臉著急、臟兮兮的洛漣,又看看手里灰不溜秋的大耗子,紫薰忽覺一陣惡心,她強忍不適,將手攤開湊近洛漣,便見手中的耗子迅速從她手上跳到洛漣身上,哧溜一聲,就鉆回洛漣的頭發藏好。
洛漣趕忙答謝:“太謝謝你了,這兩天我在牢中寂寞,多虧它陪我,所以走的時候我便把它帶來了,希望姑娘不要介懷。”
紫薰微微點頭,冷聲道:“方才就聽姑娘身上有些不對勁,擔心這耗子會傷害你這才出手,冒犯之處,姑娘見諒。”
洛漣趕忙笑著擺手:“你別這么說,我才是麻煩你了。”
紫薰看著洛漣不再說什么,轉身繼續走,洛漣適時追了幾步,問道:“紫薰姑娘可否透露……我們要去哪里?”
紫薰依舊冷冰冰道:“稍后,姑娘自會知曉。”
洛漣哦了一聲,聳聳肩,繼續跟著紫薰往前走。
又走了百十來步,穿過一片七拐八拐的樹叢,二人在一處茂密的桃花樹叢處停了下來。紫薰道:“姑娘,再往里走就是可供梳洗更衣的地方,此處乃是禁地,未經允許不得擅自前來,不過主上說若姑娘需要服侍,我可跟隨姑娘一同進去。姑娘可需我隨同?”
聽紫薰這么一說,洛漣的第一反應是反問:“你想不想進去?”
紫薰一怔,便聽洛漣又道:“此處平日既然是禁地,說明能進去的機會不多,人嘛,都有窺私欲的,若是你想進去看看就跟我一起進去,到時候你的主上問起來我就說是我讓你服侍我,不過你不用真的服侍我,我洗澡最怕別人在旁邊站著了。”
紫薰再一怔,明白了洛漣話中的意思,而后道:“姑娘既不需要服侍,紫薰就先告退了。”
說著,紫薰行了禮,對著洛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洛漣心下覺得這個紫薰太過死板。照她的話,這地方應該就是他們主上私人的住處,人嘛,都有窺私欲,越不讓看,就越想看,這么好個機會擺在眼前,她竟然不珍惜,真是的……她又不會去高密。
不過人家既然拒絕了,自己一個人倒也落得逍遙自在。
她轉身走了進去。
當越過遮擋視線的桃花叢,洛漣忽有一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既視感。
洛漣環顧四周,覺得有些驚喜。
這里像是被藏在深山的一塊遺珠,四周環山,一個小屋被群山環抱,小屋的四周,種了許多桃花,雖不似方才牢外的那些密密麻麻以至連路都找不到的繁多,可此處的花卻很是精致美麗。桃林的邊界外有一彎泉,泉水背靠山脈的地方有水自上而下傾瀉,形成一個小瀑布,雖然此處的瀑布不似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大瀑布那般壯觀,可與這景色頗為相怡,恰達好處,渾然一體。
“哇哦,好美啊!”
洛漣驚呼,藏在她發下的恩公見了,也忘了方才的性命威脅,跳了出來,很是驚喜。
“這地方可真不錯!以前怎么不知還有這么個地方!”
它從洛漣身上跳下來,在松軟的青草上奔跑,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它頓覺此處根本就不是牢里那樣的環境可比的,它嚴肅考慮通知家人一起搬家到這里來。
洛漣也顧不上它在想什么,她已經兩天沒洗澡了,身上滿是血和污泥,而且這個天天氣又熱,汗水和牢里的臭味又在自己身上多加了一層怪味,作為一個大夫,多少是有些潔癖的,此時,即便是個再邋遢的人,怕也是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氣味的。
她快速跑到泉水邊,幾乎想立刻跳進去。
到了泉邊她才發現,這泉水竟然是一汪冒著絲絲熱氣的溫泉,她伸手探了探水溫,不熱不涼,幾乎是洗澡的最佳溫度,最難得的是,這一汪泉水竟然是活水溫泉,泉水流動,不停的更新雜質,很是適合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