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此覺悟,老大一改方才的兇惡,有禮道:“如此看來,大人說的有理,他殺我兄弟,我本不該饒恕他,可大人們既要將他帶走,在下技不如人也不敢阻攔,既如此,望大人們通融,讓我將這女子帶走,在下絕不再糾纏。”
洛漣一聽睜大眼,怎么的,這貨還沒忘了自己?
“不行!”
“不可。”
異口同聲的否定句不約而同來自洛漣和秦衍君,洛漣滿臉感激的望向秦衍君,心中感動這貨這時候還不忘護著自己,這時,老大煞風景的冷笑聲打斷了這感人的一幕,只聽老大輕蔑道:“你這階下囚有何資格跟大人們談條件?”
秦衍君微微一笑,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快速抽出朔迷腰間佩劍抵在地上,冷笑的看著一旁的溟。
“你們不希望我死,不是么?”
以死相逼?
什么時候這家伙這么護著自己了?
洛漣感動的幾乎要一把鼻涕一把淚,俗話說,患難見真情,這家伙雖說在她這是沒來路、沒身份、沒籌碼的三無產品,不過他能在這時候以自己的性命相搏為了將她留下,就沖這點,這個朋友她交定了!
洛漣趕忙跑到秦衍君的身邊,大著膽子指著老大橫道:“我絕對不跟這個家伙走!否則……”洛漣左右看看,然后抓起秦衍君的手讓他的劍架在自己脖子上,對著老大叫囂道:“不然,我就死給你看!”
雖然用刀架著自己脖子,可洛漣卻心下得意,她知道,自己對這個老大一定很重要,對他來說,自己是重要的貨物,要是自己死了,他不光死了兄弟,莫說拿不到銀子,怕是自己都沒法全身而退,因此,自己以死相逼,一定對他有威脅。
然而洛漣卻忘記了,身邊還有兩個不按常理出牌之人。
嘶……這是鬧哪出?
一旁的朔迷看到這一幕覺得很是有趣,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有膽識,雖然有膽識,但是欠缺了點自知之明,尤其這小姑娘,雖說在蕓蕓眾女子中算是有姿色的,可是,她憑什么敢跟著秦衍君一起叫囂?
包括秦衍君在內,果然還是年輕啊……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邊這人有多恐怖吧?
朔迷偷偷看了眼身旁的溟,心中默數三個數,待數到一時,空氣中忽然揚起一陣風,風過無痕,朔迷微微一笑,再看向身旁的其余三人,只見三人都已動彈不得。
秦衍君面露后悔之色,洛漣睜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一旁的老大怒目圓睜。
點穴之術洛漣從楚燁那領教過,只是沒想到,這次的點穴來的這么出其不意,她的眼睛根本沒有察覺到這個冰山一樣的男子有動過,可他們三個卻被結結實實的點在了一起。
不僅如此,似乎她的喉嚨也發不出聲音了。
大意了……
秦衍君蹙眉,這男人的武藝深不可測,他早就該料到。
朔迷看了看三人,而后轉頭對著溟問道:“溟,為什么是三個,這三個人你都要帶走嗎?”
溟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段黑色看起來很結實的繩索走向三人,依次綁了起來。
朔迷瞇眼,有道:“不對啊,這貨就算了,這個小娘子你也要帶走?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憐香惜玉了?”
溟淡淡看了朔迷一眼不答話,拉著連成一串的三人向山洞外走去。
朔迷不依不饒,跟上去嘰嘰喳喳繼續問道,良久,溟依舊不辜負自己冰山美男的人設,自始至終,再未說一句。
……
當戌時的煙火盛宴結束后,楚瀛的壽辰才算結束,青染隨著楚燁從宮中走出,待周圍沒什么人了,他才問道:“殿下,陛下果真禁了你的足,還賜予三皇子一條玉帶?”
“嗯。”楚燁沒什么情緒的輕輕嗯了一聲。
青染頓時覺得有些氣惱。
他出去辦事,宴會上的事并不知曉,可他回來的時候卻聽宮人們私下議論,說太子不光被禁足,還要被廢黜了,他本以為是宮人們私下的小話當不得真,萬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真不知,若他當時在場,會不會做出什么與身份不符出格之事。
“陛下這次,做的可夠絕的。”青染忍不住道,說完,他看了眼楚燁,發現后者還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青染牢騷道:”我說大哥,別人都騎在你頭上來了,你怎么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要是讓閣內其他人知道了,比如說那兩兄弟,你的威信何在啊?”
楚燁撲哧笑了出來,當真是皇子不急,急死太監,雖然青染并不是太監。
青染見楚燁竟笑了,更是一副恨鐵不成鋼。
楚燁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認真道:“今早,我與陛下申請要去親自將洛漣找回來時,陛下雖失望,卻未像宴會上這般冷漠,想來,定然是我離開乾明宮后趙貴妃又對陛下說了些什么。能讓他這樣生氣……”
他大概,也能猜到說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想說,這對你亦是好事?”青染忽然插嘴道。
楚燁一怔,看向青染,只見后者輕嘆一聲,對自己方才說的話顯然很是自信,繼而又道:“其他的,我已經安排好了。”
楚燁嘴角微勾。
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
此時他被禁足,只要他不出現在眾人視野中,那他去向何處,自然也是沒人能管得著的,這樣反而更方便他行動。
至于罷黜一事,這一天終要來臨,他正巧也看看,趙貴妃、宋濂的黨羽和他這三弟,要翻出些什么浪花來。
青染見楚燁如此,便知曉他早已有安排了,他心中嘆息,嘴角卻揚了起來。
早就已決定誓死追隨他,既然如此,他需要做的,只有相信他便是。
“什么時候動身?”青染問。
“事不宜遲,就在今晚。”
當晚,太子宮傳來消息,太子的病情忽然惡化,急需到溫泉內調養,得知消息的楚瀛搖了搖頭,揮揮手示意隨他去吧,在禁衛離開前又交代了幾句,禁衛軍統領臨走前,楚瀛又將他叫了回來,吩咐道:
“在山莊附近和溫泉外多增派些人手,確保外面的人進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來。”
待禁衛軍統領走了后,姚公公上前,為楚瀛添了杯茶,而后幽幽道:”陛下,今日之事后,朝中風向,怕是要變了啊……老奴擔心太子殿下……“
楚瀛忽然打斷道:“何歡啊,你可知,這么多年,我一直疼愛燁兒的原因是什么?”
姚公公道:“老奴不敢擅自揣測天意……”
楚瀛:“但說無妨。”
姚公公思忖片刻,道:”老奴覺得,應與風華皇后有些關系,畢竟,殿下是皇后唯一的兒子。“
楚瀛摸著茶杯,看著里面泛著波紋的茶色道:“卻是如此,不過,也不僅如此。當年能繼承太子位的只有燁兒和擎兒兩人,可那時的燁兒確是才華橫溢,文韜武略無不精通,這樣的人,是我燕齊太子的首選,可近些年……”楚瀛握緊茶杯,冷聲道:“自那件事后他就變了,身子大不如前不說,連性情都大變,朕念在舊情還有他偶爾還會提出一些有建設性的意見,這才將他留了下來。不過朕早就明白,這樣的他是無法承擔起朕這燕齊江山的。”
姚公公皺眉:“所以,陛下早就想將太子殿下廢黜了?”
楚瀛靠在椅背上閉著眼長嘆一聲道:“今日之事,趙貴妃給朕提了個醒,朕忽然意識到,朕并沒有那么了解燁兒,既如此,朕想看看,朕的兒子們,到底有何想法。朕將玉帶授予擎兒,就是告訴他,太子之位,是可以奪來的,若是燁兒甘心退讓,他這個太子,不做也罷。”
……
溫泉洞外,守衛森嚴,青染吩咐,禁足的這段時間太子殿下要在此處好好調養,沒有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進來。
溫泉洞的洞口,還有楚燁心愛的獒犬鎮守著,可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后,便有兩個戴面具的頎長身影順著溫泉洞中的暗道,出現在千溟山莊內。
“有沒有新消息?”沿途路上,楚燁問道。
“語嫣與南宮都有所收獲,具體的消息已經帶到山莊,稍后便可知曉,另外,秦衍君已被擒獲,溟已將他秘密關押在山莊地牢中了。”
楚燁點頭,加快了腳步。
雖然,他的心中隱隱發覺自己的心境有些不同了。
曾經,他為了抓獲秦衍君,付出頗多,可這次,他抓到了秦衍君,可他的心思,卻全在語嫣送來的消息中有沒有關于她的消息。
從暗道中出來,已有人侯在房間外面等著楚燁二人,見到戴著玄鐵面具的楚燁,侯在門口的紫衣少女趕忙行了禮,道:“主上這邊請,溟大人正在牢中等著主上。”
這名紫衣少女楚燁認識,是溟手下不可多得的得力干將之一,名為紫薰。
即便是面對著暗影閣最大的頭目,紫薰也未露出絲毫怯懦,說罷,紫薰便率先向前領路,卻被楚燁叫住。
”等一下。”楚燁轉而看向青染道:“青染,你先去查看所有送到千溟山莊的消息,若是有關于她的,立刻報給我。”
“是。”青染領命,立刻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楚燁示意山莊侍從帶路,侍從恭敬將他引向山莊后院。
山莊后院建在山上,并被一片占地甚廣的桃樹林所包裹。
這片桃樹林,看起來美輪美奐如夢似幻,然而此處表面上是一處桃林,實際上,此處卻是一處殺人不眨眼的迷幻陣法,此陣法由楚燁親自所制,若非山莊中為數不多知曉陣法破解之迷的人,其余之人來到此處,都會迷路,若非得到得法之人的救助,這些迷途之人無論走多久都走不出這片桃林,直至餓死在這桃林之中。
從這片桃林出現到現在,還未出現能與楚燁匹敵的陣法大師可參破此處奧秘。
至于為什么要在此處設置這樣的陣法,那是因為這山莊后院關著的,是絕對需要保密或是極其重要的囚犯,無論什么樣的牢房都有被劫獄的危險,無論什么樣的守衛都有被截殺的危險,相比之下,這桃林看起來,便像是堅不可摧的銅墻鐵壁。
紫薰帶著楚燁快速從桃林穿過,楚燁看到紫薰熟練的分辨著桃林中微不可察的正確道路,道:“這路,你倒是走的頗為熟練。”
紫薰笑笑,道了謝,沒再說什么,楚燁也沒再說什么,看著紫衣少女的背影,他的腦海中,卻是另外一個一身素衣與動物很是親密的少女。
半盞茶的功夫后,兩人穿過桃林,來到一片開闊地,開闊地的中央有一道青石做成的地門,看起來很是結實。
石門的兩側,分別守著四名護衛,見到楚燁面上的玄鐵面具后,八名護衛立刻單膝跪地,齊聲道:“參見主上。”
楚燁點點頭,紫薰示意其中一人,那人立刻起身,掏出鑰匙將石門打開,只見一條幽深的臺階延申至地底深處,一時間,竟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紫薰做了個請的姿勢,楚燁率先走了下去。
約莫走了離地表有三丈的深度,楚燁才踩到地面的青石板上。
兩側火光通明,守衛見到楚燁皆單膝行禮,一人聞聲趕來,見到楚燁后,墨綠色的眼瞳很是恭敬。
“主上。”溟道。
楚燁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辛苦你了。”
溟點頭不語,另一人卻風也似的飄的楚燁身側,喜悅道:“主上!”
楚燁看兩人皆平安無事,笑道:“不愧是你二人,秦衍君不易得手,你們身上,竟連點傷都沒有。”
朔迷笑嘻嘻道:“那是,主上,我們這次不光抓到秦衍君,還活捉了他得貼身侍衛以及……嗯,兩個贈品。”
楚燁眉頭輕蹙,還在想贈品為何物時,溟卻先手一步不客氣得將朔迷推到一邊,帶著楚燁向著秦衍君的牢房走去。
秦衍君的牢房與洛漣是分開的,大約是罪犯的等級不同,秦衍君的牢房在最深處,而洛漣和老大則分別關在最外側。
為了防止牢房中人窺探外面的情況,也為了防止各牢房中的人相互交流,每間牢房外都有一張巨大的黑布遮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個巨大的鳥籠。
此時,洛漣正在牢房中黯然神傷。
自己莫名其妙被綁架也就算了,本想著找到一個好說話武功又好的臨時靠山,沒想到達成合作協議還不到一天,便又被另一幫來路不明的人劫持,也著實太衰了些。
“哎……”洛漣忍不住嘆息一聲,想到回家之事怕是要遙遙無期了,忽聞外面傳來腳步聲。
洛漣趕忙一個激靈站起身跑到牢房門邊豎起耳朵仔細聽牢房外的動靜。
似乎有三個人,腳步聲越來越大,離自己的牢房越來越近,當洛漣真切的聽到那腳步聲經過關押自己的牢房時,其中一人的腳步忽然頓住了。
朔迷看向忽然停下的楚燁,一臉疑惑問道:“主上?”
溟亦回頭看。
楚燁轉頭看了看蒙著身側牢房的黑色布幔,未言,朔迷卻已意會到其中深意,忽然笑道:“主上可真是敏銳,這件牢房,便關押著屬下方才所說的贈品,主上現在要看看嗎?那小女子模樣倒是長的不錯,不過主上一直都不近女色,除了那個神秘女子外,其他人應當都入不了主上的眼,不過……”
朔迷還沒絮叨完,便被溟一個眼神冰的噤了聲,隨即發現自己說的有些多,朔迷對著楚燁尷尬一笑:“呃……主上恕罪……屬下沒別的意思……”
見朔迷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結束了自己的單口相聲,楚燁微微一笑,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么路過這件牢房時會忽然傳來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想到這,楚燁心下自嘲,這里面關押的人通常都是他精心追蹤數月捕獲的,能有一些熟悉感似乎也不為過。
想到這,楚燁繼續向前走去。
牢中的洛漣聽到腳步聲走遠有些失望的垂下頭來,她順著牢房的門滑下來坐在地上,想了想,忽然有些不知自己到底在失望什么,若說有人來救她,她是不信的,那既然如此,門外的,說不定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主上?一聽就是能避則避的主,她能躲過,怎么也應該偷著樂才是,也不知自己在失望什么。
牢門外,楚燁走進了關押秦衍君的牢房,這間牢房顯然是特別安排的,與其他牢房相比舒適了許多,不僅有床鋪,床鋪之上還有舒適的床墊和軟枕,供秦衍君休憩。
秦衍君的傷口在送進千溟山莊后被重新包扎,此時,他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聽到有人前來,他緩緩睜開眼睛。
“終于來了。”他低聲道,接著,他抬起頭看向牢門的方向,很快,一個一襲黑衣的頎長身影走進牢房,望向他那雙微瞇的眼睛。
半晌,秦衍君幽幽道:“本王一直在想,到底是誰會如此大費周章的將本王擒住,雖想過許多可能性,可現在一窺閣下尊容,依舊不明所以。敢問閣下,到底是何人?你我又有何仇怨?”
楚燁心中暗自對秦衍君處變不驚的模樣多了些贊許,他并不答他的問題,卻道:“素聞秦衍君對兄長可謂言聽計從,即便知道風險難測,可若是兄長一句話,便定會萬死不辭。若非如此,我們,也沒有這個榮幸能請秦衍君至閣中一聚。”
秦衍君的眼眸暗淡下來,他看著楚燁的玄鐵面具,冷冷道:“那石碑,果然只是個幌子。”
楚燁嘴角輕輕上揚道:“是,也不是。”
秦衍君眉頭皺的更深:“不知閣下能否不吝賜教。”
楚燁第一次知道,原來殺伐果斷馳騁沙場讓敵軍聞風喪膽的秦衍君,竟是一個彬彬有禮的謙謙君子,聽聞,他被擒獲至今,從未表現出有任何的煩躁或是狂怒,似乎不論何時,他都能坐到穩如泰山巋然不動的樣子。楚燁對他的興趣,顯然濃厚了些。
若此人能為自己所用,那天下便指日可待了。
楚燁輕聲道:“石碑之事,確有其事,只是真正的石碑早已被偷偷藏了起來,而閣下取走的那塊,卻是個引誘閣下出現的幌子,雖然,贗品復制了大量的原信息,可關鍵的幾處,卻被動了手腳。”
秦衍君凝視楚燁,臉上的表情有些許松動,可片刻之后,他又恢復不動聲色的樣子,問道:“何時。”
楚燁透過面具對上秦衍君的眸子道:“閣下聽聞此消息的時候,石碑便已被掉包。”
“不可能。”秦衍君緊緊盯著楚燁一字一句冷聲道:“我秦熙的探子,是在聽聞石碑出土后便立刻傳信回去,本王亦是快馬加鞭連夜趕來,中間也一直與探子保持聯系,若石碑被人轉移定會有所耳聞,決計不可能絲毫沒有察覺,除非……”秦衍君忽然眸色一凜。
楚燁輕笑,接了下去:“除非,探子拿到了錯誤的情報,或者……探子,根本就不是閣下的人。”
腦中豁然開朗,秦衍君看著楚燁點了點頭,又道:“若本王沒猜錯,真正的石碑,怕是在閣下手中。”
楚燁微笑不語,秦衍君面上竟多了些贊賞的神色。
能將他玩的團團轉之人,面前之人似乎是第一個,這人雖蒙著臉看不清表情,可他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的強大威壓和一種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卻讓他難以忽視。
秦衍君忽然想起,秦熙境內繳獲的那兩股勢力,他曾暗中探查過,卻始終找不到他們的背后之人,可此時,秦衍君卻覺得,若是眼前之人,那一切,便說得通了。
這時,青染急匆匆從出現在牢門口,附在楚燁的耳邊輕輕說道:“有消息了。”
楚燁聽后眼眸微睜,幾乎是當機立斷,對秦衍君道:“在下有些急事要去處理,委屈閣下先在此處養傷。”說罷,楚燁看了眼溟,溟立刻會意,恭敬點頭。
牢門在身后關起,楚燁與青染向牢外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