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過來的人,是靳墨彥的爺爺。
唐晚晚想過,既然靳墨彥都知道她這邊的聯系方式了,說不定某一天,靳老太太憋不住了,會上門來直截了當的催促離婚證書。
但她無論如何沒想到,一向對這些事情并不過多過問的靳老爺子,會首先打電話過來
“那天的事情,我后來也都知道了。”
如同每一次唐晚晚見到老爺子的時候,即便透過電話,靳老爺子聲音還是充滿了柔和,令她突然有種要流淚的沖動,“之所以這些天都沒有聯系你,是我覺得我們做長輩的,更應該給你們年輕人的,是空間,你,不會生爺爺的氣吧?”
“不,不會!”她有什么資格生氣?
靳老爺子在電話里微微一笑,“既然沒有生氣,晚丫頭,你打算什么時候,才回來呢?家里好久沒有一起吃上一頓飯了,你奶奶每天都在念叨著。”
那一天,靳老太太的態度,每一幀,仿佛都被刻到了唐晚晚的靈魂深處。
可當靳老爺子這么笑嘻嘻的說起來,她竟然有點無從反駁一樣,嗓子眼微啞著,“爺爺”
“孩子,外面待久了,總是要回家的。”
也許是老爺子的嘆息聲,和夜晚的氣氛太催發人內心深處的感性了,唐晚晚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兩滴晶瑩的淚水,倏地從眼眶里滾落下來。
也許,終究還是沒什么緣分吧?
良久,掛斷了老爺子的電話后,唐晚晚目光呆滯的坐在客廳里,抱著手上的書,卻好半天沒有看進眼底。
她清清楚楚的記得,從結婚到現在,自顏容第一次出現在靳家別墅,她拿出離婚協議,好像每靠近后面一次,靳墨彥所給出的反應,也就越是激烈。
那天晚上,他甚至說出了他們絕對不可能離婚,他絕對不會同意的話來。
這是不是也代表著,其實,他心底還是有一點點她的位置?
空寂的空氣里,書本從膝蓋上,一寸一寸的滑落到地上。
漸漸地,當著身旁落地燈的光芒,唐晚晚漸漸伸手抱緊了自己的膝蓋,整個人蜷縮在柔軟的大沙發上,眼中的晶瑩,一點一點迷失在落地燈的燈光里。
靳老爺子打過電話后的第三個早晨,唐晚晚一早就在鬧鐘的叫囂中醒了過來。
與最近過得糟糕透了的生活比,這一天她真是前所未有的積極,甚至一大早晨的從床上爬起來,洗頭洗澡不說,還特意將短短的頭發,和平常一貫素面朝天的臉蛋,都紛紛收拾了下。
等看著鏡子里年輕,卻顯得邋遢的女人陡然精致得如同換了個人,她才滿足的將前一天準備好的套裝,小心翼翼的套在了身上。
自從從梅隴辭職之后,她已經好久沒有這樣打扮過了。
瞅著鏡子里換了套衣服,顯得有點微微陌生的自己,唐晚晚努力扯唇笑笑,才拿上了包包出門。
薛染的電話還真及時!
當唐晚晚下樓,剛好撞見了從車子里出來的小張,她人還沒來得及反應,薛染已然在電話里為她解了圍,“我人就在小區門口,上周的假期我沒休成,這兩天我休假陪你。”
她要去參加這準備已久的司法考試了。
掛斷了薛染電話的時候,小張人已經站在唐晚晚面前了,但唐晚晚只倩倩的凝視了他一眼,很快就笑笑指著小區門口的方向,“今天我有人接。”
“可是總裁說今天太太要”
唐晚晚看著小張,小張吸取了前兩天被她訓斥的經驗,最終敗下陣來,“那就讓我跟著太太好不好?不然總裁那邊,我不太好交代。”
他們都已經現在這個樣子了,還需要什么交代不交代的?
對上小張眼底的渴求,唐晚晚嘴角的笑容更明顯了些,“隨便你吧。”
小張面露欣喜,唐晚晚人走到小區門口,老遠就看見了薛染那輛車,踩著高跟鞋的步伐又加快了不少,遠遠過去,看著薛染從駕駛座里探出腦袋,不由笑了,“昨晚到幾點?”
“別提了,十一點半,還算盡量早的。”
當醫生這一行永遠都這樣,從來都不能按照計劃的時間下班。
唐晚晚走得近了,看著薛染眼眶下面兩團烏青,完全相信她昨天晚上可能又是半夜才休息的,“你要是困,我來開車。”
“別,你把精力留著待會兒考試用吧,我可指望著你一次就金榜題名呢!”
當時讀書的時候,她們一個人念醫學,一個人念法律。
而現在,薛染早已經是醫學方面,能夠稱之為年輕的專家了,她卻現在才第一次參加司法考試。
唐晚晚心有戚戚然,乖乖地順著人行道在副駕上坐下來,一邊給自己系上安全帶,一邊壓低了聲音,“走吧。”
“你今天就要考試了,靳墨彥還是沒來?”
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唐晚晚瞪了薛染一眼,指著后視鏡里一直跟著他們的那輛,“看見沒,眼熟嗎?”
“靳”
“不是他,是司機。”
“嘁”薛染看熱鬧的眼神瞬間熄滅了下去,專注的將車子開過了最后兩秒鐘的綠燈,才扭頭瞥了唐晚晚一眼,“我說你,以前的出息呢?人家老爺子的電話都打上門來了,你到現在還任由靳墨彥派一個司機就把你給打發了?”
這人算是徹徹底底的站靳墨彥了。
唐晚晚為自己唏噓了一聲,一邊打開隨身帶著的大包,將里面的東西一樣一樣的往外面拿,做檢查,“我又沒有真的想回去。”
“我還不了解你?”
將東西都檢查了一遍,想想應該沒什么遺漏的,唐晚晚又抬起頭瞧著薛染,“你了解我什么?”
“如果你是真的對這個男人完全沒感情了,你現在壓根不愿意我多提他一個字!”
“嗯?”
“你這人就是要倔就倔到底,死不承認!”
她真的是這樣嗎?
歪著腦袋將東西又一樣一樣的收回包包里,“嗯,難道你喜歡聽我承認,我還喜歡他?”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該知道吧?”
“死要面子活受罪”
薛染輕笑了一聲,“有什么不對勁的嗎?”
唐晚晚想想,“待會兒我去考試,你睡覺之前,先上網看看。”
“又出什么新聞了?”
薛染的臉色瞬間變了,唐晚晚卻按住了她的手,“你想把我這個祖國未來的大律師,葬送在去司法考試的路上?”
“晚”
“開車吧!”
薛染臉色復雜的將唐晚晚送到了司法考試的大門外,眼看著唐晚晚一步步連頭也沒回的進去了考場,她才倏地松了口氣,扭頭掏出手機一步跨進了副駕上。
“我靠!”
短短十多秒過去,一片安靜的車廂里,陡地傳出薛染罵娘的聲音,“這人,作死沒底線呀!”
自從畢業,就再也沒有經歷過考試了吧?
進入考場,眼看著身邊幾乎都是些年輕稚嫩的面孔,唐晚晚莫名的,突然就有些緊張起來。
早晨看見新聞上大片大片的那兩個人的親昵,她沒有生氣,沒有緊張,沒想到這會兒
“同學,你有多余的簽字筆嗎?”
唐晚晚吁了口氣,將簽字筆借給了前面座位的人,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好像被叫了一聲“同學”?
她看起來,還像是學生的樣子嗎?
瞅了眼自己一身的職業套裝,又對著側面不遠處的玻璃窗,模模糊糊看著自己的臉,片刻后,唐晚晚臉上悅然的劃過了一抹輕笑。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想她還是應該開心的。
難得大清早的就有一件事掩埋了清晨另外一件事的不愉快,唐晚晚的心情迅速輕松起來,連瞅著講臺上一張張傳下來的考卷,上面的每一個字眼,似乎也都跟著親切了。
唐晚晚整個考試期間,薛染幾乎全程等候在考場外面,與一大堆學生家長比起來,年紀相仿的年輕漂亮的陪考,一路吸引了不少中年男人的目光。
等唐晚晚上下午兩堂考試出來,意外的發現了這個情況之后,整個人瞬間樂不可支,趴在薛染肩膀上悶笑:“之前沒想到你大叔市場還挺不錯的呀!”
“唐晚晚,再說我撕了你的嘴!”被一圈人盯得薛染幾度躲回了車上,這會兒看見唐晚晚,才勉強扛住了學生出來后更多的目光,“老娘今天打扮得有這么吸引人入目嗎?”
“有”
唐晚晚笑著指著薛染難得暴露在太陽光下的一雙大長腿,“熱褲,背心,小腿兒又細又長,別說是男人,就連我,都差點扛不住了。”
“熱”薛染白了眼自己短得似乎還真有點過分的熱褲,“幸好這天兒已經夠熱了,得走了!”
“知道夠熱還這么玩?”
薛染載著兩堂考試下來,已然筋疲力盡的唐晚晚去吃了飯,回去的路上,沐浴著夕陽的光芒,才笑著問她考試后的心得。
“感覺自己一朝回到了十八歲!”
“我看是十六歲!”
“不,十八歲夠了,十六歲連談個戀愛還叫早戀,一不注意就會被叫家長,沒意思。”
唐晚晚剛扁扁嘴,卻見旁邊的薛染突然挑了挑眉,朝她示意車窗左前方,“快看!”
“什么?”看見那條修長的身軀赫然就站在夕陽下,面對著小區人來人往,遠遠地,目光好像磁鐵一樣朝她的方向看來,唐晚晚目光一閃,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直走!先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