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邊已經催過了,說,明天早上就能出來。”
靳墨彥頓了頓,目光從唐晚晚略顯蒼白的臉頰上,移到了她放在被子外面的細細手腕上。
連手腕,都有一圈很明顯的紅痕!
“靳總?”
靳墨彥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這里暫時不需要一直陪著,有事情,我會叫你。”
醫生沉默的退了出去,等病房里終于又安靜下來,站在病床一邊的高大男人,才緩緩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來。
她睡著的樣子,看起來仍舊有點輕微的不安穩。
須臾,瞅見唐晚晚手掌漸漸捏成了拳頭,靳墨彥頓了頓,起身將被子拉開,剛想將她微涼的手給塞進被子里,前一刻還安靜睡著的唐晚晚,嘴唇突然輕輕蠕動了一下。
“”
“走”
走?
她似乎還想說其他什么?
靳墨彥頓了頓,高大的身軀,難得體貼的彎下腰,將耳朵貼近了那吐出不明聲音的柔軟嘴唇。
“周子琰,走”
做夢,夢里有周子琰!
剛剛還寧靜柔和的病房,下一秒,陡然好像凝結住了。
靳墨彥陰沉著一張俊臉,看也沒看唐晚晚一眼,貿然直起腰身。
剛剛被他蓋好的被子,好像感應到了他的離開,幾乎在同一時間,一下子就被那條細細的手臂從里面給掀開了。
她
一只腳剛邁開,另一只腳還沒跟上,跟隨著唐晚晚突然的動作,靳墨彥俊臉已經越發難看了。
“嘶”
“小心!”
人沒有醒來,倒是那抹他已經無比熟悉的身子,隨著他回轉的動作,有一半的力道幾乎都靠在他伸過去接住她的雙手上。
醫院的病床原本就狹窄,她還睡得這么不老實!
可,那短短的幾秒鐘里,他還是情不自禁?
“唐晚晚?”
人睡得沉沉的,男人下巴線條緊繃,良久,小心翼翼的將她給帶了回去,重新蓋上被子,想想,連病床兩邊的護欄,也替她升了起來。
咚咚——
又若有所思的瞅了她一小會兒,聽到敲門聲,靳墨彥才轉身出門。
門口,莫云手上拿著一疊文件,“總裁,晚上跟黎總的見面我已經替你給推掉了,那么明天早上原本定好的跟市局的孫主任會談?”
明天早上
靳墨彥遲疑了一下,目光從虛掩的病房門朝里面看了一眼,才沉聲道:“一起推了。”
莫云抿了抿唇角,“太太,不嚴重吧?”
“”
“抱歉!”莫云又飛快道歉,“總裁還有什么吩咐嗎?”
靳墨彥搖頭,“早點回去休息,明天早上結果出來,我會通知你。”
莫云離去后,靳墨彥拿著手上的一疊文件,又看著病房門,一時之間,還真有點輕微的茫然。
她的情況并不嚴重,當然,也幸好他在那一刻趕過去了。
但說不清的,一想起她那會兒狼狽到極致,大概這輩子都絕無僅有的模樣,他的心臟,又好像被微微扎得疼。
如果,再去晚了一點點
該死!
剛剛邁進病房的身軀,遲疑了一下,迅速又撥了一通電話出去,幾乎咬牙切齒的道:“對他們,不要客氣!”
清晨,燦暖的陽光好像金子般,一溢出江城的上空,就迫不及待的灑在了私人醫院的每一張靠東的窗口。
唐晚晚這一覺睡得異常深沉。
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又好像,她整個人都被置于模糊的虛空里,直到剛剛才醒過來。
“唔”
安靜的病房,沉靜得好像一潭死水。
唐晚晚剛抬了抬腦袋,頓時感覺后頸好一陣痛。
而且不光是后頸,微微動了動,她感覺自個兒渾身,都好像被大卡車在身上碾過了一遍似的,渾身的骨頭都被碾碎了。
昨天還沒這么痛呢!
瞇著眼,直到身體的難受慢慢消退,她才慢慢支撐著身體看清楚了空蕩蕩的病房。
沒有人
她就知道他根本不會來!
心尖突然升起的復雜,唐晚晚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解釋,下一秒,她咬著唇從病床上努力下地。
“太太?”
值早班的護士看見一抹被罩在寬大病號服里的身影從病房出來,嚇得急急忙忙從值班臺過來,等認出唐晚晚,臉上更加驚慌,“太太,您這是去哪里呢?”
“醫生呢?”
“醫生?”護士愣了一下,“醫生現在正在看其他病人,需要馬上叫他過來嗎?”
這家醫院都是梅隴的,他們這些人,當然最優先就是為靳家人服務了。
唐晚晚怔了一下,擺手制止了護士,“我什么時候能出院?”
“這個”
“我現在出去有點事情,昨晚到現在,我也沒感覺我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唐晚晚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跟你說一聲!
護士一慌,看見唐晚晚轉身,飛快跟上去,“太太,您的檢查結果剛剛出來,但具體什么結果我也不知道,您得等一等醫生,看醫生怎么說!
靳墨彥,自始至終就沒有來過不是?
見過了護士,唐晚晚更確定自己一開始的直覺,冷著臉孔搖頭,“不用!
“太太”
唐晚晚進門,環視了一眼病房,聲音微冷,“沒有給我準備衣服嗎?”
“病病號服!弊o士嚇了一跳,囁嚅道:“靳總還沒知會我們準備衣服!
難不成,讓她穿著這套病號服出去?
“那麻煩,現在能幫我買一套嗎?待會兒給你錢!
護士張張嘴,瞧了瞧唐晚晚身上晃蕩的病號服,終于狠狠一點頭,“太太稍等!”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會知道了?”
梅隴私人醫院,另外一棟住院大樓里,一襲黑色襯衣的冷峻男人,在金燦燦的陽光里,斜倚著修長的身軀站在窗前,聲音一如既往,冷淡又漠然。
但這一次,破天荒的,他嗓音里居然還多了一點懊惱的味道。
而旁邊,在陽光照不到的單人病床上,躺著一抹同樣修長的身軀,對于他的質問和冷漠,破天荒的還笑了笑,“既然我不說你也會知道,又何必來問我?”
“周子琰,你還真跟小時候一樣!”站著的男人冷哼。
也許因為昨天受的傷太嚴重了。
也許,麻醉劑過后,斷掉的腿骨還在疼痛,周子琰的臉色依舊一片蒼白,“你比我還要固執,不是嗎?”
“他們差點傷害了唐晚晚!苯珡┹p嗤了一聲,冷笑,“你不說。這一點,你也不在意嗎?”
果然,躺在病床上的周子琰,下一秒臉色就愈發難看了。
“黎姿月打的唐晚晚的電話,說,她好像看見了她”
周子琰頓了頓,面孔果然狠狠一擰,剛剛的淡然隨意,好像一只鼓鼓的氣球,一下子就被戳破了,“不可能!”
靳墨彥眸底好像深不見底的黑潭,“你說,這世界上的事情,還真的能這么巧合嗎?”
他想說什么,他周子琰怎么可能不明白?
剛剛還是蒼白的俊臉,短短瞬間,好像被沸騰的血液給覆蓋了,很快就沾上了一層不健康的紅暈,“她能為什么?”
“你說她能為什么?”
腿不能動,但周子琰的神色,無疑還是極度震驚的,他抿了抿嘴唇,隨后眼神堅定,“我認為不可能!”
“你想到了什么?”
“”
靳墨彥似笑非笑的睥睨了他一眼,“剛好那么巧,黎姿月給我提供了線索,這條線索對于最后的結果至關重要。而你”
周子琰的臉色越發難看,抿著唇面無表情。
“我不知道我猜得究竟對不對,但我想,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的是不是?”瞧著那抹與自己怎么都有三四分相似的臉孔,靳墨彥不屑的勾了勾唇角,一字一頓:“一如當年!”
咯噔——
周子琰啞然,張張嘴,喉嚨卻好像被什么給堵住了,偏偏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靳墨彥低頭,從褲兜里掏出黑色的大屏手機,看見上面的電話,又瞥了周子琰一眼,才接通,“什么事?”
一如,當年!
靳墨彥接了電話,沒有收尾的話就急匆匆的走掉了,可周子琰,沉浸在那精短決絕的四個字當中,卻好半天也沒回過神來。
他是昨晚半夜清醒過來的,后來就再也睡不著了。
滿腦子,都是唐晚晚在那些人暴力下掙扎的樣子,還有他的無能為力
除了當年無可奈何的分手,他至今,也還沒有體會過這樣的無能為力,卻在一天之中,再度叫他絕望的體驗了一回。
如果當時真的發生了什么事情,他想,他這輩子,大概都會活在無邊的痛苦里了。
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想著想著,唐晚晚初初被撕開的襯衫縫隙里,露出的白皙上一塊塊青紫,又飄到了他腦子里。
那些痕跡,他十分清楚的知道,不是來自于那三個男人。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靳墨彥!
他以為,唐晚晚嫁給那個男人,至少不會是因為愛他。
可那么多的痕跡,布滿了不能給外人瞧見的地方,還能說明什么?
她,愛他!
比他周子琰的自以為是,愛那個男人好多好多,多到,可以陪他做所有的事情!
越想,無邊的痛苦壓抑和黑暗,就好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似乎要將他死死的囚禁在里面了。
“嘶”男人痛苦之下,生生壓抑在深喉里的輕呼,終于也無可奈何的迸出唇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