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連心,青衣丫鬟忍不住慘叫,馮欣愛再受這一激,跳起來掄著手臂就往賢王面上扇。
“和四嫂嫂打過一架還不夠,還想和本王也打一架?”賢王狠狠箍住馮欣愛的手腕,一行笑一行說,“你這點拳腳功夫,只夠糊弄糊弄弱質女流,同樣是將門女,大嫂再不濟也比你強百倍,可別在本王面前班門弄斧了!
你當自己是個什么尊貴人物?我那大侄子遭人陷害,好歹還有點可利用的價值!你呢?你該感謝你投了個好胎,有個當鄭國公的親爹!你當母妃真看重你?你當本王愿意娶你?本王要的,不過是你背后的鄭國公府!”
武王妃?
武王妃長子?
怎么扯上這兩個人了?
馮欣愛怒而掙扎的動作不禁一頓,面色略懵。
賢王甩手一摜,看著馮欣愛仰面摔向青衣丫鬟,滿目嫌惡,“乖乖當好你的賢王妃,本王疼你。回頭本王讓人把府里所有玉簪花都連根鏟了,省得你看了自慚形穢,心里不好過,本王也’心疼’呢。”
說著扯斷喜服腰帶,隨手一摔,“無腦賤婦,愣著做什么?還不快服侍本王更衣進宮!”
這個時候進宮?
馮欣愛一愣神,耳邊勁風呼嘯,賢王甩袖賞了馮欣愛一大耳刮子醒神,啪一聲清亮脆響,扇得馮欣愛臉歪嘴斜,喜慶鳳冠嗆啷砸地。
袁驍泱手中簪子也嗆啷砸地,似耗盡心力身形一晃,倒向倉惶迎上前相扶的李妙,偏頭微笑,仍是那一句,“我沒事”
“有城陽大長公主和乾王殿下在,必定不會讓你有事。”李松冷然開口,緩步上前站定,“瑾琛哥,我陪你進宮。”
“袁大人。”康正行微一拱手,和李松并立,“我也陪你一同進宮。”
李松亦弟亦友,康正行同在戶部,皆是最合適的人證。
袁驍泱示意李妙退開,揚袖長揖到底。
低垂的目光,不看康正行,只落在李松一雙薄底軍靴上。
阿九。
重逢后待他如同往昔的阿九,卻一直沉默旁觀,直到他一番陳情后,才站到了他跟前。
他的身邊,凈是些有趣的人呢。
袁驍泱抬眼,沖李松和康正行感激一笑,又無聲沖城陽大長公主、蕭寒潛一揖禮,攜妻帶婢,由李松、康正行左右相扶,先行退出。
城陽大長公主看了眼將嚶嚶嚶進行到底的李英歌,又好氣又好笑,錯身而出時意味深長道,“你們這花摘得好摘得妙。你既有這份孝心,我少不得分一把去。”
說罷隨手撈一簇玉簪花,迤邐飄走。
蕭寒潛摸了摸鼻子。
和王妃抹了抹手心冷汗,局促的摸了摸李英歌的后腦勺,輕聲勸道,“四弟妹別惱了,犯不著為了那種人說的混話傷心。別哭壞了身子,啊?”
李英歌小肩膀顫啊顫。
傻媳婦兒要憋不住笑了。
蕭寒潛忙將小媳婦兒牢牢按在身側,看向和王妃柔聲道,“多謝三嫂。她年紀小不經(jīng)事,怕是嚇著了。我先送她回府,姑母那里,勞煩三嫂先陪著。”
和王妃受寵若驚,她的大丫鬟卻是臉色大亮,忙搶答,“乾王殿下放心,我們王妃必定好好送大長公主進宮出宮。”
等蕭寒潛和李英歌飄走,大丫鬟就興奮道,“王妃,您聽乾王殿下那一聲’多謝三嫂’,多少和氣!我們沒白為乾王妃出頭!”
她們沒選錯,即便做錯了,也值得。
至少,問心無愧。
和王妃面色一松,露出個少有的燦亮笑容。
李英歌也是一臉燦笑,一上軒車就歪倒在矮塌上,拽著蕭寒潛的袖子笑,“不愧是能得父皇、太子殿下青眼的人物,當真是識時務懂變通的好人才。”
她說的是袁驍泱。
蕭寒潛抖落滿袍玉簪花,傾身靠向小媳婦兒,摩挲上小媳婦兒紅潤笑顏,她笑他也笑,“不愧是能自謀姻緣的人物,當真是心眼活手段巧的好人才。”
他說的是李妙。
“都是好人才。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李英歌蹭著她家夫君的掌心,不無譏誚道,“一個兩個的,唱念做打俱全,自己織就一條狗鏈子,不往他們身上套牢了留著當狗使喚,豈非白費他們做這一場聲淚俱下的好戲。”
蕭寒潛皺眉,捏著小媳婦兒的臉,“媳婦兒,你說話好粗魯。”
有他暗搓搓伸進她衣擺,長指亂摸亂揉的動作粗魯嗎?
李英歌鼓起腮幫子,不叫某人捏,“寡虞哥哥,你要擰回那一下,也不要挑這個時候罷!”
“我媳婦兒受人言語污蔑,受到了驚嚇,怎么能頂著副笑模樣回府?”蕭寒潛挑眉,大手沿著小媳婦兒的腰肢往山巒探,一握再一碾,“我不趁著這個時候,把你弄成副哭模樣,府內外的人怎么能知道你受了委屈?”
干壞事的理由好生冠冕堂皇!
某人一臉正氣,不捏小媳婦兒了,改而去捏小媳婦兒腰間的癢癢肉。
李英歌想笑,卻忍不住嚶嚀出聲,攥著某人越壓越低的衣襟求道,“寡虞哥哥,你鬧歸鬧,別弄亂我的衣裳”
她松了口,他卻不敢真放肆。
手下只輕揉慢捻,薄唇尋到小媳婦兒不自覺微張的嘴,一時深吻一時輕啄,斷斷續(xù)續(xù)說著話好分神,“媳婦兒,原來你在人前是那樣裝癡賣傻的,我算是親眼見識了。倒是沒想到李松這樣著緊你這個遠房族妹,一聽你不見了,就巴巴的跟著老六趕了過去。你難得見他,剛才怎么只光顧著裝哭了?”
噫!
某人吃著豆腐,還不忘釀干醋!
李英歌想吐槽,卻被某人弄得身子發(fā)軟聲音發(fā)軟,“寡虞哥哥,你信不信,要不了多久李松就會主動來見我,要不要打個賭?”
袁驍泱能看破的,李松也看得破。
她等著他來找她。
蕭寒潛不明所以。
果斷表示不賭,語氣好酸,“什么意思?”
李英歌眉梢飛揚,“不告訴你。”
蕭寒潛眉眼一沉,手下一重,“小淘淘。”
小淘淘是什么鬼!
小淘氣的疊字版?
哎呀媽,她家夫君又肉麻出了新高度!
李英歌紅臉捂眼睛,完敗于某人的肉麻攻勢。
某人不僅肉麻,還身經(jīng)百煉,深諳鬧騰小媳婦兒之道。
等軒車駛進乾王府時,李英歌已然腳軟手軟,臉紅紅眼紅紅,一雙桃花眼泛著輕淺水光,真被某人鬧成一副憋屈哭模樣,直叫內外下人瞧得心驚,更叫謝媽媽瞧得心疼。
蕭寒潛眉眼間暗藏得意的笑,心下饜足,面上黑臉,一路將走不動路的小媳婦兒抱進楓院,好生“勸慰”半晌才出了楓院,再上軒車,冷聲丟下一句“進宮”,啪一聲關上了車門。
馮欣采啪一聲放下銀筷,愕然道,“你沒看錯?李英歌回府時無精打采,王爺?shù)哪樕埠茈y看?只將李英歌送回楓院,就直接往宮里去了?”
她的奶娘心知這墊肚子的小食是吃不下去了,忙送上漱口的茶水,面色似喜似憂,一臉古怪道,“這還不算事兒!厲害的還在后頭呢!您是不曉得,跟著王妃的丁公公一張娃娃臉苦大仇深的,一路進府一路罵,說是武王府自家污糟,反叫王妃憑白受牽連”
小福丁兒有多少浮夸,奶娘的轉述就有多少精彩。
再聽賢王也被拖下了水,馮欣采登時樂了。
別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賢王受盡啟陽帝偏寵,最是個外表驕橫內里暴烈的脾性!
對上假賢婉真蠻橫的馮欣愛,還能有什么清靜日子過!
她的好堂姐啊,嫁得比她風光又如何!
攤上個品性欠奉的男人,做妻還不如做妾!
馮欣采笑得花枝亂顫,裂得大大的嘴角忽然一僵,瞥一眼床上喜帕,樂不下去了,又急又羞道,“王爺這會兒進宮,這一耽擱得耽擱到多早晚去!王爺該不會瞅著內宅各處落了鑰,就不來竹院了吧?”
鬼知道!
奶娘啞然。
江德海也啞然,腦中不斷回放先后幾撥來人的幾番說辭,只覺信息量大得爆炸,眼珠子轉來轉去,轉向不得不滾下龍床,坐進御書房御案高椅的啟陽帝。
啟陽帝一身明黃中衣中褲,懶懶靠坐御案后,鼻子怒噴龍息,哼道,“小四媳婦倒是個’好人才’。不出事也就罷了,但凡出事就是頂天的大事!一回兩回,一個兩個,牽連進去的也都是頂天的人物!”
他就是那天,各個頂?shù)盟臍獠豁槪?
江德海聞言慢悠悠抬眼皮,心道皇上誒,您嘴里說著氣話,龍顏可沒有半點怒容,嚇唬誰呢!
乾王殿下愛裝面癱樣兒,您愛心口不一,這天家父子倆兒,妥妥親生的。
這么想著老眼皮就一彎,慢悠悠拍龍屁道,“皇上親自選的兒媳婦,那必須是個好人才呀。”
啟陽帝無謂一哼,龍眼微抬,掃向門外,“老大在外頭跪著?”
江德海誒了一聲,“胸腹受了內傷,您沒發(fā)話,就沒敢讓太醫(yī)給武王殿下看傷。正在御乾宮宮門處跪著呢。”
他依舊慢悠悠的,外頭小黃門卻急慌慌的,膝蓋往門外地磚上一戳,揚聲稟報道,“乾王殿下進宮了!正在往御乾宮來的半道兒上!”
啟陽帝翹著龍須冷笑,“娶了媳婦忘了娘的不孝東西!來了就來了,難道還要朕去接他!去,讓人遠遠盯著他,朕倒要看看,這不孝子想干什么!”
江德海老臉一皺,暗道皇上誒,您是老子不是娘,該罵娶了媳婦忘了爹才對啊喂!
瞧這言辭錯亂的龍姿,一攤上乾王殿下,假怒也成了真火。
心下暗暗苦笑,面上神色一肅,掖著袖子躬身卻行退出了御書房。
江德海站定屋檐下,不由抬眼望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昨兒團圓宴,今兒鴻門宴,不得清凈咯!
念頭劃過,已抬腳踢了踢等著聽話音的小黃門,低聲道,“去,到宮門處看著。只要不見血,就不用急著回稟。機靈點兒!”
小黃門忙搓著步子,一溜煙飛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