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里除了守門看爐子的三兩下人外,大半人都不當(dāng)值,由謝氏放了假。
供應(yīng)茶水的耳房里,也只有一個看炭火的小丫鬟。
李妙掀簾進去,輕言細(xì)語道,“這位姐姐也出去松快松快吧,這里我替你看著。”
小丫鬟正坐在矮凳上打瞌睡,聞言嚇了一跳,忙站起來擺手道,“不敢當(dāng)妙小姐這一聲姐姐,您折煞奴婢了。哪敢勞煩您做這些粗活計!”
正院里有頭臉的媽媽大丫鬟都換了班,出府歸家過除夕去了,謝氏按照舊例重新調(diào)派人手排班,這小丫鬟是臨時調(diào)來正院當(dāng)差的,只有正經(jīng)主子身邊的大丫鬟才當(dāng)?shù)萌撕耙宦暯憬悖⊙诀呤軐櫲趔@,慌得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
李妙心里暗笑,面上卻露出難言的模樣。
小丫鬟就想到李姝出嫁了,李英歌回了東跨院,正院里只有李妙和李娟這兩個堂小姐跟著謝氏守歲,又想到關(guān)于清風(fēng)院的那些傳言,就以為李妙是想親自煮水奉茶,討謝氏歡心。
小丫鬟不過才留頭的年紀(jì),一沒城府二有玩性,不由同情起寄居李府的李妙,又想著出去看看熱鬧提提神也好,就善解人意道,“那就勞煩您幫我看這這里,這水快燒好了,待會兒夫人身邊的姐姐會過來添茶的。”
謝氏還留著個大丫鬟在屋里當(dāng)值。
李妙巴不得小丫鬟快點離開,就抓了把銅錢塞給小丫鬟,笑道,“多謝姐姐了。”
小丫鬟紅著臉說不敢當(dāng),喜滋滋的出了耳房。
李妙哪里是來看什么茶水的,心里無聊的數(shù)著數(shù)兒,不過一會兒就聽見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李妙勾唇一笑,偏頭就見耳房的簾子掀起一角,劉婆子滿臉活泛的鉆了進來。
李妙的臉上,先是露出驚訝,隨后露出不自在來,扎著手道,“媽媽還沒回清風(fēng)院嗎?我,我過來看看水燒好了沒有,一會兒好給四叔母送去。”
劉婆子頓時撇了撇嘴。
討好那個臭脾氣的謝氏有什么用!
她不察李妙故意作態(tài),心里有事急著確認(rèn),就沒像以往先擺威風(fēng)再說正事,急急拉著李妙小聲道,“妙小姐,我問你,你讓秋月給四老爺送的那副護膝是不是親手做的?”
李妙面色一紅,忙解釋道,“我記著祖母的話,凡事都聽媽媽的,并不是背著你給四叔父送東西,只是四叔父今日進宮走的早,我來不及請你幫忙,才讓秋月找上大姨娘身邊的小丫鬟的”
劉婆子哪里耐煩聽她說這些,打斷她道,“我就問你是不是你親手做的。”
李妙點頭道,“四叔父是長輩,當(dāng)然是我做的。護膝的里布角落,還繡了我的單名妙字。”
劉婆子眼中精光大盛,嘴角勾起詭異的笑,“妙小姐可知道,四老爺將那副護膝轉(zhuǎn)手送給了誰?送給了乾王殿下!”
李子昌真的將護膝做了順?biāo)饲椋?
李妙心頭鼓噪得仿佛要沖出嗓子眼,面上卻露出茫然而怯弱的神色。
劉婆子老眼一轉(zhuǎn),對李妙厲聲道,“妙小姐,我問過你這事你可別再往外說,更別和四老爺提起。至于其他我即奉了老太太的命幫襯你們,自然會為你做最好的打算。你且等著看吧!”
這老虔婆也有聰明的時候!
李妙還當(dāng)她要一番唱念做打,才能引得劉婆子照她所想去做,沒想這老虔婆蠢歸蠢,一算計起利益得失,腦子倒也靈光了一回。
李子昌沒讓她失望,希望這老虔婆也別讓她失望才好。
李妙這么想著,臉上卻做出曲解了劉婆子意思的樣子,“那,那就麻煩媽媽幫我討要回來了。乾王殿下到底是外男。”
什么小姐,果然是姨娘生的養(yǎng)的,上不得臺面!
只能想到要回來,卻想不到其他事!
劉婆子在心里鄙視李妙,想的卻是將來如何拿捏李妙,再回族里到老太太劉氏面前邀功。
劉氏打的是給謝氏添堵的主意,想叫謝氏白養(yǎng)著李妙和李娟,將來再由李府出嫁妝,將李妙和李娟打發(fā)出門,劉氏即能得慈愛的名聲,又能折騰謝氏。
如今情勢不同,可謂天賜良機,若是能把李妙塞到乾王府里,劉氏必定會拍手稱快!
比起不和的謝氏,不親的李英歌,李妙這個好拿捏的庶出孫女進了乾王府,劉氏還愁找不回早年在蕭寒潛和謝氏跟前丟掉的場子?
李妙可是像足了她親生姨娘的嬌柔做派!
哪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會不喜歡的!
劉婆子在心中打定主意,準(zhǔn)備瞅準(zhǔn)合適的時機,就借著護膝的事,替李妙把聲勢造起來!
至于李妙和李府的名聲,關(guān)她什么事!
劉婆子暗自得意,隨口敲打了李妙兩句,就興沖沖離開了耳房。
李妙看著晃動的簾子,嘴角勾起晦暗不明的笑意。
簾外突然傳來春花和秋月的聲音,“小姐怎么跑來這里了?”
李妙見謝氏身邊的大丫鬟跟在她們身后進來,忙收斂笑意,柔聲道,“我來看看茶水好了沒,省得四叔母那里續(xù)不上茶。”
大丫鬟聞言沒有多想,也當(dāng)李妙是想巴結(jié)謝氏,客氣的送走人,徑自提了熱水回堂屋。
等重新添過茶水,大丫鬟拎著空壺回轉(zhuǎn),看著空無一人的耳房想了想,抬腳去找那個偷懶的小丫鬟。
李妙這邊暗藏心思,那邊東跨院內(nèi)張燈結(jié)彩,上房內(nèi)室卻門窗緊閉,隔斷了外界炫亮喜氣,獨留一燈如豆。
李英歌靠在床頭,抱著錦被和謝媽媽、常青閑聊。
她平時就有午睡的習(xí)慣,今天下晌在萬壽宮比平時多睡了半個時辰,晚上除舊一場鬧騰,雖早早回了東跨院洗漱,卻走了困。
就拉著謝媽媽和常青聊天,好培養(yǎng)睡意。
謝媽媽看她精神尚足,又對常青另眼相看,就不避諱的提起淇河那里送來的最新動靜,“下午才剛收到的信。說是乾王殿下遇刺的事早就傳回了東北邊關(guān),后來傳去了乾王殿下要徹查東北馬賊的事,淇河那頭年都過不好,當(dāng)?shù)毓俑染团闪吮R,攪得凡是出過馬賊山賊的郊外、山頭都不安寧。
忠叔怕撞上官府的人反倒說不清,只得暫時放下尋找內(nèi)二房松大少爺?shù)氖隆Uf是等風(fēng)頭過去,再派人出外打探。再就是東北來京的官道也受了徹查馬賊的影響,來往通行查得極嚴(yán)。
聽說袁家進京的那一房人,行程都耽擱了,趕不及進京過年。只有那位袁驍泱,撇下家人,獨自帶了幾個下人管事,輕車簡從的先往京城來了。也不知什么事,值得他這樣著急。”
謝媽媽因著內(nèi)二房家破人亡的緣故,提起袁驍泱也沒什么好聲氣。
常青這才知道,原來她的新主子在淇河李氏那里曾有個同名的族姐,這袁驍泱是那位族姐的前夫。
她不由轉(zhuǎn)眼去看李英歌,這一看,頓時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