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才剛醒來,唐怡的目光還有些迷蒙游離。
可當她看清楚眼前的人時,眸子倏然睜大,隨即便“騰”的一下,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獸,逃離的很遠。
“老婆,是我,你怎么了?”
看到躲著自己的女人,唐暮辰伸出手,欲將上前。
“別過來!”
唐怡的眼前仍被暈倒前的血紅占據,讓她難以自持。
“老婆,你怎么了?沒事沒事,我在這里”
男人充滿磁性的聲音響起,帶著千般溫柔。
可即使是這樣,也難以化解她心中的恐懼。
角落里,唐怡看著唐暮辰的身影,下意識搖著頭。
唐暮辰半空中的手微微攥緊,薄唇一抿,眼底的痛苦漸漸散去,他盡量讓自己的面色變得平靜,溫柔。
“小怡”
“別!別過來!走開,你走開!”
唐怡的身子不由得顫抖,雙手也在胡亂在空中揮舞,她本能抵抗他的靠近。
“老婆,你看看我,看看我別怕,這里沒人傷害你。”
可是他越這么說,越是強調自己是誰,非但沒能安撫她的情緒,反而隨著他身影的逼近,墻角的唐怡反抗的更加激烈。
“唐暮辰,你好可怕,別過來,不要碰我!”
她的手用力拍打著,原本明亮的黑眸此時也似乎沒有焦距。
“小怡,老婆,我不會傷害你的,我不可怕,我只是對付那些傷害你的人而已,乖,聽話,過來”
因為心疼,他的劍眉緊緊皺著,恨不得即刻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
“不不,魔鬼魔鬼”
她的嘴里喃喃溢出一句,瞬間,唐暮辰像是被萬箭穿心。
魔鬼
縱然全世界的人都這么喊他,他也不會在意,但唯有她,這兩個字從她的嘴里吐出,讓他整顆心都碎了。
他不再顧她強烈的反抗,大手伸過去,一把將她按在懷里。
他任由她的拳頭砸在他身上,指甲抓著他的臉。他沒有吭一聲,只讓她發(fā)泄著。
看著面前近乎瘋狂的女人,身上的疼痛遠遠比不上此時他心里的心疼。
他知道她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她看到了那些東西,那些掩藏在黑暗里的,骯臟不堪的一切。
沒錯,那也是他,跟光鮮亮麗的外表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的雙手用力收緊,緊緊擁住她的身子,沙啞的男聲從喉底艱難發(fā)出。
“乖,別怕,我永遠都不會那樣對你的,永遠不會”
他想跟她解釋些什么,但又無從開始,只能說出這么一句話來,希望能安撫她。
懷里的人兒也像是發(fā)泄完了脾氣,再也沒什么力氣,變得安靜起來,靜靜的聽著他沉重的心跳聲。
良久
“唐暮辰,可不可以放了他”
懷里,她的聲音低低的,柔弱似是帶著哭腔,讓唐暮辰的心就像被生生割去一片般疼。
他忍不住將她再次擁緊,用力呼吸著屬于她的發(fā)香,薄唇里,喃喃溢出一字。
“好!”
“少爺,真要放了那人?”
阿冬聽到自家少爺的吩咐,不由再次確認,明顯的,那男人遠沒表面上看起來簡單。
雖說他供出了厲鈞楓,實際上真正的主謀他還是不愿意說出來。
即便他們愿意提供錢,甚至送他的孩子去國外接受最好的治療,他依然不松口。
可見,他并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情!
而且極大的可能,還是人情債!
唐暮辰的眼微微瞇起,“嗯,放了!
“可是少爺”
“好了,先放他了,不過繼續(xù)給我監(jiān)視!”
“是,我知道了。”
阿冬還想再說些什么,但知道無論說什么,也改變不了少爺的想法。
就在阿冬示意兩個保鏢同自己一起進去時,不想唐暮辰再度叫住他。
“等一下!”
“少爺?”
“把他放了后,你也把這個地方給我拆了,我不想再讓她看見。她已經留下陰影了!
他嘴里的“她”自然指的是唐怡。
以前,沒有她的時候,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做得這些有什么,想要站在一定高度,就得付出同等的代價,哪怕洗黑自己的心。
可剛才,看到她眼里透出的恐懼,他竟突然感到了害怕。
不怕別的,只是怕她遠離他。
她不安的小臉,近乎祈求的目光,一直在他眼前閃啊閃,一時間,他思緒萬千。
或許,他該想想往后的生活。
他知道她要的是安寧的日子。
或許,他可以試著改變。
聽到唐暮辰的話,阿冬整個人都呆住半響。
“少,少爺您,您在說什么?”
唐暮辰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堅定,頭頂上的水晶燈光灑下來,他晶亮的黑瞳更加耀眼。
“我說,毀了它!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似乎再次響起腳步聲,唐怡趕忙將被子往上拉了拉。
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唐暮辰皺眉,端著手里一碗剛剛熬好的清粥,慢慢走進來。
“我已經派人把他送回去了,你放心,我答應過你,不會再動他一根汗毛,那個地方我也讓拆了,以后這里再不會有那種地方。你餓了吧?起來喝點粥。”
看到將被子蒙住頭的人兒,他先是一怔,說著便將手里的碗放在床頭柜上,隨后在床邊坐下。
剛想伸手去拉被角,卻被她一個激靈躲開。
“唐暮辰,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她看著他,眼底滿是警惕。
“我知道,可我們還是夫妻,不是么?而且先前你答應過我,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
“別怕,我只是想扶你起來吃點東西!
他盡量柔和的對她說道。
說著,再次伸手,卻還沒碰到她。
唐暮辰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陰沉。
“唐怡!你究竟想要怎樣?對,沒錯,那就是你看到的真實的我,殘忍,冷酷,就像你說的,魔鬼!但我也不怕告訴你,倘若不是因為那樣,我只怕也早就死了!在我母親跳河之后,就死了!”
“知道么?從那座高架橋上跳下去的,不只有你母親,還有我母親!”
僅是這一句,就讓唐怡的呼吸幾近停止。
像是陷入某種回憶,只聽男人略帶著低沉沙啞的嗓音緩緩響起。
“我母親是個美麗的女人,她為人和善,從不與人爭執(zhí),哪怕我的父親不愛她,她還是用微笑善待每一個人?墒恰
說到這兒,男人的聲音停下來。
唐怡緩緩抬起眸子,這樣的唐暮辰,是她不曾看到過的,寂寥,孤單,無助。
再也沒有先前的強悍和霸道,也一點兒不像是會把人折磨成那樣的人。
“那天,她卻像是得了失心瘋,獨自一個人跑到那座高架橋,從上面跳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說她是自殺!可是我不信,他那么愛我,當初為了我哪怕守活寡也沒有離開唐家,她怎么可能拋下我自殺?”
喃喃說著,他的身子都在顫抖,忽而,他將她擁緊,而這次,唐怡也沒有再反抗,只任由他抱著。
她感覺到了他的害怕,仿佛那種恐怖的場景又一次血淋淋的擺在他面前。
他說他母親像是得了失心瘋?難道說他母親的死,另有隱情?
“你以為這就是結束了嗎?不,更大的劫難才剛開始!自從母親死后,爺爺一直把我?guī)г谏磉叄捎幸淮未笠猓是被人鉆了空子,我被人綁架了,你知道我被扔到了哪里嗎?”
“哪里?”唐怡感到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隱隱覺得,這件事,或許便與現在的他有關。
“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與其說那里有人,不如說大多數都是死人!”
“啊”
唐怡禁不住驚呼一聲,搭在他胳膊上的手也倏然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