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身體涼得嚇人。
腦中不斷浮現(xiàn)出爹地對那個壞女人體貼溫柔的模樣。
對她尚且如此,若是他們有了共同的孩子,那爹地還會有多余的愛分給他嗎?
“阿哲,媽咪知道這很殘酷。但是就像你爹地說的,你以后必須要適應沒有他的生活。他終究是要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子的,我們不可能再融入他的生活了。”
阿哲聽著沐白婉嘆息哀婉的話,握著手機的手不斷的收緊。
本就受了傷的指關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傷口重新裂開,沁出殷紅的血色,把在一旁看著的馮媽嚇得慌了神。
夫人到底跟小少爺說了什么?
“小少爺,你沒事吧?你的手流血了!瘪T媽擔憂道。
阿哲恍若未聞,耳邊繼續(xù)響起沐白婉的聲音,“現(xiàn)在媽咪的眼睛也看不見了,你爹地更是恨不能讓我們趕緊回去。有時候我甚至想,如果我死在之前那場車禍里,是不是反而能夠讓你爹地永遠銘記在心里?”
阿哲的手機被馮媽強行收走,再這樣下去,小少爺?shù)氖挚峙露家獜U了!
馮媽本想問問沐白婉到底跟阿哲說了什么,但那端的沐白婉已然掛斷了電話。
馮媽擔心阿哲的手,急匆匆地跑出去找醫(yī)生。
光是找護士重新包扎恐怕不夠!
病房里。
阿哲躺在病床上,烏黑的眸子大睜著,空洞無神地望著頭頂?shù)奶旎ò濉?
剛才媽咪所說的話不斷地在他腦海中盤旋。
爹地要有另外一個孩子了。
原本就不疼他的爹地,將來會和他所愛的女人共同生下的孩子,那爹地的眼里還會有他嗎?
不可能的
難道真的要像媽咪說的那樣,死了才能永遠讓爹地記住嗎?
為什么爹地一點都不喜歡阿哲?
就因為阿哲生了這樣的病嗎?
目光從天花板上下移,平視著看著自己僵硬的身體。
渾身上下都有或輕或重的傷痕,最嚴重的莫過于雙膝和后腰。
后腰上的傷導致他現(xiàn)在無法動彈,若非雙手還能動,那簡直就像個癱瘓的人一樣。
雙腿如今只能直挺挺地平放著,膝蓋處腫得厲害,完全無法彎曲。
再看看自己的雙手,指關節(jié)也在之前的意外中被擦傷。原本并不嚴重的傷勢因為剛才的過度用力而傷口綻裂,殷紅的血不斷流下,滴落在他藍白相間的病號服上,綻放出一朵妖冶的血色玫瑰。
憑什么他就要遭受這樣的厄運?
而那個破壞他家庭的壞女人,卻能和他的爹地幸福開心地在一起?
憑什么?
幽暗燥亂的情緒在阿哲小小的胸腔里不斷翻涌著,他努力地想要起身,但后腰處卻即時傳來劇痛,讓他不敢再動彈。
煩躁的情緒更甚,目光在周圍梭巡著,而后猛地落在了床頭柜上銀光嶄亮的水果刀上。
平揚手臂,卻還差了幾分才能夠著。
咬牙忍著身體各處的疼痛,挪動身體靠近幾分。
終于,一把握住了水果刀的刀柄。
馮媽焦急地領著醫(yī)生進來時,就看到床上的阿哲握住了水果刀,小小的蒼白的臉上是一個孩子不該有的絕然神色,看得她心頭一凜。
“阿哲,你干什么?”
連小少爺都忘了稱呼,直呼阿哲的名字。
阿哲看到馮媽,眼圈驀地泛了紅。
其實最近一段時間,馮媽對他真的很好。
“阿哲,快把刀放下!
馮媽真是想不到沐白婉到底跟孩子說了什么,為什么會讓他那樣激動?
阿哲看著真心為自己著急的馮媽,卻將手里的刀握得更緊,指關節(jié)的血流得愈發(fā)得多了。
“馮奶奶,我要爹地!我要見爹地!”
阿哲握著刀柄,在馮媽無比心驚之下,將刀刃抵住了自己的脖頸前
“阿哲,你做什么?”
馮媽看得眼皮直跳,這到底是怎么了?
“我要見爹地!”
阿哲嚷著,雙目通紅,情緒失控,淚水簌簌落下。
“好好好,我這就打電話給先生,阿哲你別亂動!
馮媽說著,急忙拿出手機撥通顧陌寒的號碼。
“阿哲,馮奶奶已經(jīng)打了電話給你爹地,他馬上就來。你把刀放下好不好?”
那里可是頸動脈!
以阿哲的身體,只要稍微割破一點,那后果都不堪設想!
想到這一切都是由沐白婉那個電話引起的,馮媽又接著撥通了沐白婉的號碼。
幾分鐘后,就在附近餐廳吃早餐的顧陌寒和傅風便趕到了。
看到病房內(nèi)的情景,顧陌寒臉色陡然沉了下來。
傅風更是怔得嘴巴大張,無比震驚。
寬大的病床上鋪著淺黃色的床單,卡通的圖案,是兒童vip病房專用的。
阿哲身上穿著寬松的病服,遮蓋了他身體上的傷痕和繃帶。
此刻,他正平躺在病床上,纖瘦的小手中緊捏著一把嶄亮的水果刀,抵在他自己的脖頸前。
脖頸上的肌膚透明得幾乎蒼白,能夠清晰地看到肌膚之下蜿蜒的青色血管。
只要他的手稍稍用力,就能輕易劃破肌膚,割破血管
以阿哲的體質(zhì),再加上原本就受了傷虛弱的身體,若頸動脈真的被割破,即使是在醫(yī)院里,也極有可能救不回來!
“阿哲,你在做什么!”
顧陌寒幽沉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阿哲身上,嗓音冷沉得駭人。
看到顧陌寒出現(xiàn),看到他無比陰沉的神色,阿哲小手微顫,幾乎要松了手,卻在顧陌寒意圖靠近后重新握緊了刀柄。
“馮媽,這是怎么回事?”
昨晚還好好的,為什么今天一睜眼,就是這樣的局面?
馮媽想到沐白婉之前那個電話,眸光閃爍著,到底還是搖搖頭,“我不知道!
顧陌寒卻將她的神色收入眼底,看著阿哲,放柔了表情,溫聲道,“阿哲,有什么事情我們好好談,不要用這樣極端的方式。”
阿哲望著顧陌寒,小臉上滿是堅毅絕然的神色,嗓音卻是哽咽的,“爹地,等你和那個壞女人有了孩子,你還會疼阿哲嗎?”
聞言,顧陌寒猛地一怔。
阿哲怎么會知道小筱懷孕了?
念頭流轉,很快便想明白其中的曲折,面色陡然陰沉下來。
沐白婉!
阿哲正定定看著顧陌寒,等待著他的回答。
此刻驀然看到顧陌寒陰冷的神色,心里似乎得到了答案,淚水滾滾而下。
“爹地如果阿哲死了,你會不會忘了阿哲?”
哽咽的話語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出,讓在場的人聽了,心頭都是一緊。
尤其是不明事由的醫(yī)生,更是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顧陌寒,仿佛從這一件事就看出他是怎樣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先生,不管怎樣,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把孩子的情緒安撫下來,否則真的出了事,那后悔可就來不及了!
醫(yī)生有些看不過眼,湊到顧陌寒身邊低語道。
顧陌寒何嘗不知道現(xiàn)在應該安撫阿哲的情緒。
可是,如果他要的他給不了,就算安撫了這一次,但以后這樣的事情是不是要無休止的上演?
擰著眉,雖然心情煩躁,但看著阿哲指節(jié)間的血還在不斷流出,看著他眼里異常決絕的眸色,顧陌寒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時間去說服他,也說服不了。
“阿哲,你想要爹地怎么樣?爹地全都答應你。”
為今之計,只能先做安撫。
顧陌寒這樣一說,阿哲的神色果然有了些許松動。
但卻并未即刻放下手中的水果刀,而是凝視著顧陌寒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開口,“爹地,我要你保證以后再也不跟那個女人見面!
顧陌寒面色沉郁,默然片刻,才似乎很勉強地答應,“好,爹地答應你!
“真的?”
阿哲不大相信地反問。
“嗯。”
顧陌寒回答得干脆懇切,但阿哲卻依舊心有懷疑,想了想,一個念頭猛地竄入他的腦海,讓他眸光微亮,表情卻驀地露出幾分怯意,但還是鼓起勇氣開口,“爹地,我還要你答應阿哲一件事!
“什么事?”
阿哲抿了抿愈發(fā)蒼白的唇,帶著幾分怯意地輕聲開口,“爹地,你要把那個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