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筱接到顧陌寒打到房間座機上的電話時，已經簡單地收拾好凌亂的房間，泡了一個熱水澡，并且喝了一整杯熱茶，再拿了床比較厚的被子裹緊地躺在床上，希望能夠出出汗，將體內的寒氣祛除掉。
“喂？”
接起電話，她的嗓子染了鼻音，嗡嗡的。
“什么時候回去的？”
男人幽幽的嗓音傳來，像是一個石子，投進凌小筱沉靜的心湖。
“半個多小時了。”
“臨時出了點事，所以”他解釋著。
“沒事。”她說著，但自己都覺得言不及意，不過還是忍不住問，“阿哲怎么樣？沒事吧？”
“阿哲沒事。”顧陌寒回道。
凌小筱總覺得，他這句話后似乎還有什么并未言盡的話。
果不其然，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但是沐白婉出了車禍。”
聽到這個消息，凌小筱倏地陷入怔忡，思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該作何感想。
只是出于本能地問道，“怎么回事？”
“下大雨，去機場的路上出了事。”
凌小筱驀地想起在米粉店上看到的那個新聞。
難道那時候就是沐白婉？
腦中浮現出之前通過電視屏幕看到的畫面。
冒煙的車頭，呼嘯而來的警車和救護車，還有一個模糊的身影趴在方向盤上。
那一瞬，凌小筱發現自己腦海里冒出了一個十分可恥可怕的念頭。
如果沐白婉出了車禍，那她豈不是又會留下？
下一刻，她就被自己竟然有這樣的想法而震撼。
雖然沐白婉有些討厭，但車禍這樣的事，誰也不希望發生吧？
“那情況嚴重嗎？”
“現在還不知道，還在動手術。”
“哦。”
她應著，緊接著，便是長久的沉默。
“我今天可能回不來，你早點休息。”
最終，還是顧陌寒打破了沉默，卻說出這樣一句話。
回不來？
要徹夜陪著沐白婉嗎？
凌小筱很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因為阿哲本該有的反應而難過；
因為顧陌寒履行一個父親的職責而失落；
現在更因為顧陌寒要照顧出車禍的孩子的母親而生氣。
這樣的自己，讓她自己都覺得討厭，可卻遏制不住內心的真實感覺。
“主子，沐小姐出來了！”
遠處，依稀聽到傅風的聲音。
緊接著，電話便被掛斷了。
他甚至忘記了跟她說晚安。
呆了呆，凌小筱才緩緩放下聽筒，重新鉆入一個人的冰冷被窩中。
自己給自己取暖。
“醫生，情況怎么樣？”
傅風心懷內疚，一看到急救室的門打開，急匆匆地上前，詢問醫生。
醫生摘下口罩，面色淡然，“病人情況不算嚴重。身體大多都是外傷，左手臂和腿部有輕微骨折。最重的傷在頭部，外傷已處理好，但顱內有少量血塊存在，一般情況下，只要配合一些藥物，血塊可以慢慢被吸收，不需要擔心。”
聽到醫生的話，幾人也都稍稍放心下來。
阿哲小手緊緊牽著顧陌寒的大手，仰著頭，滿臉迷惑地問，“爹地，醫生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呀？”
顧陌寒垂首看他，語氣溫和，“醫生說媽咪只要休息幾天就會沒事了。”
“真的嗎？”
“嗯。”
注射了麻藥，沐白婉還在昏迷中。
護士推著輪床將她送到早就安排好的高級vip病房。
“病人兩個小時之內應該會醒，醒了之后讓護士通知我，我再過來看看情況。”病房內，醫生囑咐道。
顧陌寒沉默著點點頭。
阿哲堅持要留下來等媽咪醒來，顧陌寒沒有反對。
大約一個半小時后，病床上的沐白婉便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有了醒來的跡象。
病房內守候的四人齊齊上前，靜靜看著沐白婉黛眉緊蹙著，緩緩睜開了眼。
“媽咪？”
阿哲被顧陌寒抱著坐到床上，小身子湊過去，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沐白婉。
沐白婉依稀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但頭疼得厲害，本能地抬起手去揉揉腦袋。
過了片刻，終于能完全睜開眼了。
可是
“怎么不開燈？”
安靜異常的病房內，沐白婉一句氣若游絲的話，讓病房內的四人都陷入了怔忡。
傅風和顧陌寒對視一眼，震驚的神色難以掩蓋。
顧陌寒眉宇緊鎖，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烏黑的瞳孔只是散漫地轉動著，并未跟隨他手的動作。
怎么回事？
難道是
失明？
“叫醫生。”
顧陌寒沉聲開口。
傅風急忙轉身跑了出去。
很快，醫生就被傅風連拖帶拽地領了過來。
醫生拿著醫用電筒照著沐白婉的眼睛，仔細檢查一番，站起身道，“應該是血塊壓迫了視神經，導致暫時性失明。”
“失明？”
聽到醫生的話，病床上的沐白婉驚聲反問，卻牽扯得頭部一陣劇痛，臉色驀地煞白。
“你別激動。”顧陌寒就站在病床邊，溫聲開口。
聽到他的聲音，沐白婉的雙手在虛空中胡亂地摸索著，嘴里慌亂地呢喃著，“陌寒陌寒。”
顧陌寒薄唇輕抿，將手伸了出去，“我在這里。”
終于握住他的手，沐白婉激動的情緒頓時平緩下來，只是握著顧陌寒手的力度卻那么的緊，似乎只要稍稍放松了些，他就會溜走，再也尋不到。
“醫生，你說只是暫時性失明？”顧陌寒沉聲問道。
“嗯。”醫生點點頭，“因為病人腦中的血塊并不算大，一般情況只要顱內不再出血，配合藥物的話，最多只需要一個月，血塊就會被慢慢吸收掉，到時視力自然就會恢復。”
“真的嗎？”
這句是沐白婉問的，帶著不安和期盼。
“我只能說，一般情況下是這樣的。但如果顱內再次出血，情況有所惡化，那可能就需要動開顱手術來清除血塊了。”
“那手術的風險大嗎？”
“腦部手術永遠都是風險最大的。”
醫生一句話，讓病房內的氣氛沉郁到了極點。
“不過那也只是一種可能。目前來說，病人最重要的是保持良好的心態，好好配合治療。”
醫生說著，又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同時說明現在會有頭疼和嘔吐的現象也都是血塊壓迫所致，屬于正常情況，不需要過分擔心。
醫生走后，顧陌寒感覺到握著自己的那雙纖柔的手愈發用力了。
她的視線沒有焦距地望著他這個方向，沒有血色的唇緩緩掀動，虛弱地開口，“陌寒，我好怕”
顧陌寒反手將另一只手覆蓋而上，安撫道，“別怕，醫生說了，那只是最壞的情況。”
沐白婉置若罔聞，只是繼續顫聲發問，“陌寒你會陪在我身邊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