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玖去見了顧大人。

　　提醒顧大人盡到做父親的責(zé)任，別再讓白姨娘管教顧琳。

　　顧琳到了說親的年齡，該給她找個嬤嬤，好生調(diào)教一番。

　　顧大人拍著腦袋，“忙得忘了，都忘了五丫頭的婚事還沒著落。”

　　顧玖嘴角一陣抽抽。

　　什么忙得忘了。

　　這兩年顧大人在守孝，忙什么忙啊！

　　他根本就是沒上心，忘了還有個女兒叫顧琳，行五，還沒婚配。

　　平日里，顧琳也不會到顧大人跟前溜達(dá)。

　　一年到頭，父女二人能見到一面就不錯了。

　　父女兩人長久不見面，顧大人理所當(dāng)然就把人給遺忘在了后院。

　　顧大人接著說道：“這事叫你嫂嫂去辦。內(nèi)院的事情都?xì)w她管。”

　　顧玖嘆了一聲，“父親好歹也該上上心。除了五妹妹顧琳，四哥顧珩，還有老七顧琿，老八顧珙的事情，父親也該放在心上。顧珩和顧琿盡管是庶出，也該給他們找個營生，不能叫他們整日閑著。”

　　顧大人皺眉，發(fā)愁，“顧珩以前看著還好，本以為他讀書能有出息，結(jié)果連考了幾次，連個秀才都沒考上。我看他根本就不是讀書的料。”

　　“讀不了書，那就去從軍。京營那邊，我可以安排。”

　　“從軍？”顧大人十分嫌棄，“顧珽已經(jīng)從軍，顧珩不能再去從軍。而且他也吃不了這個苦。”

　　“父親怎么知道他吃不了這個苦？父親問過他嗎？”

　　“不用問，我都清楚。”

　　顧玖生氣了。

　　她面目嚴(yán)肅地說道：“四哥讀書讀不出名堂，又不讓他從軍，請問父親想讓四哥做什么？

　　不趁著他年輕，替他找個營生，難道要他天天混日子？說句難聽的話，父親在的時候，他還能混日子。

　　等到父親百年后，他怕是要討口要飯。顧家兒郎，淪落那般田地，父親就不覺著羞愧？”

　　顧大人臉色難看，“何至于如此。你不要夸大其詞，聳人聽聞。”

　　顧玖冷哼一聲，“父親，我這回不是和你商量，而是告知你，家里這些兄弟，必須盡快給他們找個營生。絕不允許他們繼續(xù)混吃等死。”

　　“你簡直是……”顧大人本想呵斥顧玖放肆，話到嘴邊，突然醒悟閨女已經(jīng)貴為皇子妻，趕緊將放肆二字咽了下去。

　　“父親是想呵斥女兒放肆嗎？那今兒女兒就放肆一回。”

　　顧玖是半點沒客氣。

　　看著顧大人一副只為自己打算，不管子女死活，不管一家老小未來的態(tài)度，她就不打算再客氣。

　　若是兄弟姐妹們，還都是小孩子，顧大人這個態(tài)度沒所謂。

　　小孩子嘛，還不到承擔(dān)責(zé)任的年齡。放任幾年也沒關(guān)系。

　　但是現(xiàn)在，連最小的顧琳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其他兄弟們，一個個更是老大不小。

　　就算是在現(xiàn)代社會，二十啷當(dāng)?shù)哪贻p小伙，也該想著找工作養(yǎng)活自己。

　　更何況是在普遍早熟的古代社會。

　　如果顧玖嫁的是普通人，她大可以不管這些庶出兄弟姐妹的死活。

　　顧家有顧珽和顧琤支撐門戶就行了。

　　然而，她是皇子妻，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兄弟走向混吃等死的路而不過問。

　　她也不想眼睜睜看著這些兄弟成為顧珽，顧琤的負(fù)擔(dān)。

　　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

　　真到了他們落魄的一天，找到顧珽顧琤跟前，顧珽和顧琤真能一點都不管嗎？

　　在這個宗族為本的年代，顧珽和顧琤做不到。

　　就算是在現(xiàn)代社會，親朋好友找上門來，也不能完全拒之門外。就算不耐煩，還是得捏著鼻子，拿出一點精力去應(yīng)付一二。

　　顧玖不求這些兄弟能干成多大的事情，只求他們不拖后腿，能有一個養(yǎng)活自己，養(yǎng)活一家老小的營生。

　　所以她很不客氣地和顧大人說道：“一個家族想要繁衍生息，保子孫后代富貴榮華，靠的不是一代人，而是一代代人的努力。努力不是嘴上說說，更不是每日混吃等死，斗雞遛鳥。

　　靠習(xí)武從軍，讀書從文，靠功績，靠錢和權(quán)，靠著大膽心細(xì)，嚴(yán)格教養(yǎng)家中子女，才能讓一個家族長盛不衰。

　　父親對家中子弟放任不管，分明是要將他們養(yǎng)成廢物。女兒不知道，他們做了廢物，對誰有好處。

　　現(xiàn)在顧家已經(jīng)分家，大伯和大伯母不會輕易過問顧家的情況。父親更應(yīng)該擔(dān)起教養(yǎng)的責(zé)任，好歹給他們一個營生。他們都是你的孩子，你不能只管生不管養(yǎng)。”

　　顧玖對顧大人很不滿，也沒有絲毫的隱瞞。

　　就差直接將顧大人一張臉?biāo)合聛恚瑏G在地上狠狠踩踏。

　　盡管如此，顧大人也覺著臉頰火辣辣的痛。仿佛被人左右打了一二十個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惱羞成怒。

　　顧大人怒斥顧玖，“你一個外嫁女，家里的事情哪里輪得到你來管。”

　　顧玖板著臉，“今兒女兒還真得管一管。我知道父親看不起當(dāng)兵的人，但是父親別忘了，顧家靠軍功起家。

　　顧家人讀書，是從父親開始。父親希望家中子弟都走上讀書出仕的道路，也得看看他們適不適合讀書，是不是那塊材料。

　　既然讀不出名堂，就統(tǒng)統(tǒng)去從武當(dāng)兵，好歹有個前程。”

　　顧大人負(fù)隅頑抗，“這個家我說了算。我說不準(zhǔn)他們?nèi)ギ?dāng)兵，就是不準(zhǔn)。”

　　顧玖陰沉著一張臉，“父親果真要為了一己私利，耽誤他們的前程嗎？”

　　顧大人反問，“什么前程？你告訴本官，當(dāng)兵能有什么前程？”

　　顧玖輕蔑一笑，“原來在父親眼里，當(dāng)兵竟然沒有前程。隔壁侯府，嫡長孫也在當(dāng)兵，父親怎么說？侯府上下習(xí)武，就連幾位堂伯父身上都掛著武將職銜，隨時都能上陣殺敵，父親又怎么說？”

　　“那不一樣。”顧大人狡辯。

　　顧玖冷聲說道：“在我看來，都是一樣。想當(dāng)將軍，就得從小兵做起。來人，去將幾位少爺叫來。本夫人今兒要當(dāng)面問問他們，到底想做什么？難不成真打算一輩子混吃等死，做個廢物。”

　　許有四領(lǐng)命，連忙交代小黃門去請人。

　　顧大人見狀，惱怒不已，“顧玖，你不要太過分。”

　　顧玖說道：“我今兒就是過分，又怎么樣？”

　　“你，你……”

　　……

　　“不好了，不好了。二姑奶奶同老爺吵起來了。”

　　下人見機不對，急急忙忙跑去給顧琤胡氏報信。

　　如今這府里，他們兩口子管著。出了事，下人自然是找他們兩口子。

　　顧琤聞言，驚疑不定，“二姑奶奶怎么就和老爺吵了起來？”

　　“二姑奶奶要讓幾位少爺去當(dāng)兵，說是不能叫他們繼續(xù)混日子。老爺不同意讓他們?nèi)ギ?dāng)兵。兩個人就吵了起來，而且越吵越厲害。二姑奶奶還叫人去將幾位少爺請出來，要當(dāng)面過問此事。”

　　胡氏聽完就說道：“二姑奶奶的打算，才是真正替兄弟們著想。老爺攔著，到底是什么道理？”

　　顧琤略微知道一點，“父親向來看不起武將，當(dāng)初三哥當(dāng)兵，鬧了好大的亂子才勉強同意。如今二妹妹讓兄弟們都去從武，父親自然不樂意。我只是沒想到，他們會吵起來。”

　　“那怎么辦？”胡氏有些擔(dān)心。

　　幾個小叔子整日里沒事干，拿著公中的錢混日子，她是很有意見的。

　　她贊同顧玖的看法，大老爺們哪能一直這樣混著。既然讀書讀不出來，從武也是一條出路。

　　結(jié)果顧大人就為了文武偏見，愣是不同意。

　　簡直是迂腐。

　　她就不信，當(dāng)兵吃糧，能比混日子差。

　　現(xiàn)在還能混，等到顧大人百年之后，爺們們怕是要混成叫花子。

　　別以為這是聳人聽聞。

　　多少世家大族，三兩代過后，就會有人將日子過得窮困潦倒，整日里打饑荒，要么厚著臉皮四處打秋風(fēng)。

　　皇帝都有三門窮親戚，更何況是顧家。

　　像是顧老爺子的幾位庶出兄弟，那日子不就越過越差，一到年底就揭不開鍋。

　　前兩天還找侯府找大房打秋風(fēng)，弄了點錢糧回去過年。

　　說起來當(dāng)年他們都是侯府公子，如今日子卻過得這般慘，也是心酸。

　　但凡當(dāng)年他們有個正經(jīng)營生，好好干著，也不至于淪落到這般田地。

　　顧琤同胡氏說道，“我先過去看看。你守著后院，別讓人驚動太太。”

　　“我曉得。”

　　太太謝氏因顧玥之死，受了刺激。現(xiàn)在脾氣暴躁得很。

　　胡氏特意攔著，才沒讓謝氏出現(xiàn)在眾位姑奶奶面前。

　　顧琤急匆匆趕到外院書房，幾位兄弟都已經(jīng)到了。

　　顧大老板著臉，威嚴(yán)十足。

　　他警告幾個兒子，“我們顧家耕讀傳家，誰要是想不開去當(dāng)兵，本官打斷他的腿。”

　　顧玖輕蔑一笑，“父親總想打斷的是女兒的腿吧。”

　　顧大人陰沉著一張臉，“本官說了，顧家的家務(wù)事，輪不到你過問。”

　　顧玖卻說道：“任何看起來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有可能牽連到大殿下，我身為皇子妻，有責(zé)任替殿下料理這些事情。四哥，七弟，八弟，我來問你們，你們是想繼續(xù)這樣混下去，還是去京營從軍？”

　　三兄弟面面相覷，很為難。

　　一邊是父親，一邊是嫁得最好的姐妹。

　　他們夾在中間，無論選那邊，勢必會觸怒另外一邊。

　　老七和老八都在猶豫。

　　老四卻率先做出了決定，“我想去京營當(dāng)兵，就去大伯父那里。”

　　有大伯父照應(yīng)，升職加薪，只是等閑。

　　而且明顯二妹妹氣運更強，父親卻在走下坡路。他自然要選擇二妹妹。

　　“混賬！”顧大人一聲怒吼，“誰準(zhǔn)許你去當(dāng)兵的？看我不打死你。”

　　“父親息怒。”顧琤趕緊出面勸解，“四弟自愿想起當(dāng)兵，父親不如給他一個機會。說不定真能闖出一條路。”

　　顧大人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老六，你安的什么心？你眼睜睜看著你兄弟去當(dāng)兵卻不攔著，你是怕有人和你爭家產(chǎn)嗎？”

　　顧琤一臉難堪。

　　他本是出于好意，卻沒想到竟然被父親曲解成包藏禍心。

　　顧琤嚴(yán)肅道：“兒子絕無此意。若是四弟能考取功名，兒子絕對會攔著他去當(dāng)兵。”

　　顧大人氣得倒仰。

　　老四顧珩年少時，是很聰明的，讀書也很用功。

　　顧大人對他是抱有期望的。

　　結(jié)果顧琤順利考取了秀才功名，而顧珩考了幾次，還只是個童生。

　　顧大人后來才發(fā)現(xiàn)，老四顧珩只會死讀書，小時候看不出來，長大上考場一考，就顯出了原形。

　　很顯然，顧珩并沒有讀書的天分。就算他一天花八個時辰在讀書上面，也讀不出名堂。

　　現(xiàn)實對學(xué)渣沒有一絲溫情，反而充滿了冷酷。

　　顧珩自己也頹廢了一兩年，對自己很失望。

　　如今顧玖叫他去當(dāng)兵，他就覺著這是一條出路。就算忤逆顧大人，他也要去。

　　瞧瞧顧琤兩口子，這幾年靠著顧玖，小日子越來越紅火。

　　他就是太遲鈍，到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

　　所以，這一回，他不會錯過靠上顧玖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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