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土機就在外面，不大的房子房門終于被打開了，里面年久失修的燈泛著昏暗的光，斑駁的墻面下面還有一排排的小人，最初的已經不那么清晰了。
顧臨站在墻邊，一直低頭看著下面的畫。
拐杖擊打地面的聲音越來越近，蘇陽聽到聲音便轉身去了里面的房間，將門關好了。
拐杖聲在門口停下，顧臨始終沒有回頭。
顧女士垂眸看到被砸壞的鎖上，嘴角微微勾了起來，然后抬步走了進去。
顧女士進了門，抬頭看向了顧臨，“那人呢？”
顧臨看向了窗外，這破舊的小房子好像隨時都會被推掉，周圍的居民早就都搬走了，這里一直沒有被開發，是因為顧氏買走之后就一直空著。
因為，顧臨不讓人動這套房子。
而唯一有權利動的，就是顧女士，她拿著這片地的開發權。
“六年前，把鐘慧美交給夏初年的人是你，在夏初年離開之后，殺了鐘慧美的人也是你。”顧臨說著，回頭看向了顧女士，“就是為了讓她死。”
顧女士卻無心顧臨的問題，“他人呢？”
“她當年，只有二十三歲。”顧臨沉聲開口。
顧女士臉色微微一變，越發的深沉了，“他人呢？”
“逼走三叔，輿論造謠，明著讓我和她結婚，實則不過是為了讓我死心。”
“顧臨，我只問你，他人呢。”顧女士拐杖擊打地面，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你這一步一步的，想見的無非就是他。”顧臨說著，抬手將窗子打開，外面的大雨灑了進來，顧臨雙手壓在了窗臺上，“從我父母，到夏初年，我身邊的每個人，每個人你都容不得。”
顧臨一手拍在了窗臺上，激起了一層水花，他回頭看向了顧女士，“既然這樣，你覺得我為什么要把他交給你？而不是，直接殺了他。”
“你敢，顧臨，你敢！”顧女士突然慌了神，“你不要忘了，夏初年還在醫院，你不要忘了那個孩子感染了病毒，你也不要忘了，這房子我隨時都能毀了，還有你父母……”
外面的推土機有了動靜，只是還沒有完全開過來。
“他為什么不敢？”
雷聲伴隨著閃電，夏初年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滿身雨水，抬步的時候帶了水聲，伴隨著她冰冷的聲音。
夏初年的突然出現在顧女士的意料之外，甚至是震驚之外。
夏初年的衣服在跳樓的時候蹭破了一些，顧臨是第一眼就注意到的，所以他大步過去抬手拉住了夏初年的手腕，“傷到了？”
夏初年搖頭，蹭到了一些，不過不算傷。
顧女士看著自己面前的兩人，呵了一聲，“夏初年，我還真的是小看了你。”
“我以為你早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夏初年本能將顧臨攔在自己身后，看向了顧女士，“顧女士，你若恨我，想殺我的辦法千千萬萬，可是在救人救命的藥上動手腳，你這樣的人，早就該天打雷劈了。”
顧女士聽著夏初年的話，突然笑了出來，“那些人死了，和我有什么關系？”
夏初年如果不是看她年紀大，這一巴掌她真的要打下去了，“你知道這些天死了多少人了嗎？你知道那些人也是有家人的嗎？你知道……”
“那些人和我有什么關系？夏初年，收起你的圣母心吧，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有必要為了別人活，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好，還在這里做什么圣人？你同情那些死人，你怎么知道那些死人當年有沒有罵過你？”顧女士拐杖敲得清脆，說出口的話句句清晰。
夏初年握緊雙手，看著顧女士靠近自己。
“當年的榮城，夏初年這三個字，到哪里沒有人罵？即使到了現在，容不得你的還大有人在，你在這里同情他們，他們可不見得同情過你。”
夏初年倒退到了顧臨的身邊，顧臨抬手落在了她的肩頭。
“夏初年，回頭去看看你的二十多年，除了罵名，你還剩下了什么，你母親沒了，你哥哥沒了，你的孩子也沒了，就連你的家也沒有了。你還剩下了什么？”
夏初年緊緊咬著自己的唇，耳邊是顧女士蒼老卻堅定的質問聲。
“我從未害過一個好人。”
“你從未害過一個好人？你母親若不是為了你怎么會自殺？你哥哥若非因為你怎么會成為靶子？若不是因為你，肖家人怎么會惹上官司？這些人，哪個是壞人？”
夏初年咬破了唇，抽緊了眼角的肌肉。
“你真的以為這個世界上有人可以獨善其身嗎？”顧女士越說聲音越大，幾乎要掩蓋住外面的雨聲。
隔壁的樓層已經開始動工在拆了，夏初年能感覺到房子在動。
“就算不能獨善其身，至少我可以讓自己清清白白的走我的每一步路。”夏初年反問過去，“可是您呢？從年輕到現在，每走的一步都在算計自己的親人，算計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孫子，算計你身邊的每一個人，可是算計到最后呢？您還剩下了什么？”夏初年說著，一直盯著顧女士。
外面的轟隆聲音越來越強。
“你說他不敢，你都敢做到這一步了，他還有什么不敢的？你為了一個人做了這么多喪盡天良的事情，我告訴你，那人本身就該死，他該死是因為你造成的。”
夏初年話音落下，顧女士那一巴掌已經落了下來，顧臨瞬間上前將夏初年拉到自己身后。
夏初年臉頰發疼，她收了收腮幫，又用舌尖舔過，一手握住了顧臨的手臂，被打破的嘴角泛著瑟瑟的疼，“怎么，被我說到痛處了？不敢承認了？”
“夏初年，你閉嘴……”
“不敢聽了嗎？你不敢聽可我偏要說，是不是覺得你還挺有母愛的，是不是還覺得你挺偉大的？為了一個根本不認識你的人，毀了自己身邊至親的人，要比卑微，要比可憐，誰能比的過你。”
“夏初年，我讓你閉嘴。”顧女士怒聲開口，拐杖直接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