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宇走了之后，病房便安靜了下來，夏初年因為脖子上的麻藥還沒有完全過去，有細微的疼痛，卻還能忍受。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是厚厚的紗布。
“吱……”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夏初年動了動身子，進來的是一位老人，穿了中山裝，但是夏初年從未見過。
“請問您是……”夏初年說著，掙扎著坐了起來。
古老過去將人扶住，在她背后墊了枕頭，在床邊坐下的時候拿了紙巾遞給了夏初年。
老人做這一切都很自然，但是夏初年依舊不認識他。
夏初年接過紙巾，“謝謝。”
她剛剛哭過，臉是濕的，脖子也是濕的，就連病號服上面都濕濡了一片。
“您是……”
古老見夏初年接過紙巾之后才開口說道：“我是顧臨的師父。”
夏初年擦拭脖子的動作頓住了，下意識的再次看向了古老，顧臨的師父？
鐘碩口中的那個師父？
夏初年有了一些生理性的反感，或許是因為鐘碩。
“顧臨在隔壁，應該還沒有醒過來，所以……”
“我來找你�！惫爬衔⑿Υ驍嗔讼某跄甑脑挘拔蚁肟纯�，讓他知法犯法的人是什么樣的。”
夏初年瞳孔放大。
“你知道擅自調時是多大的罪名嗎？尤其是，他調了整個城市的時間，到目前大家還在為這件事善后，解釋這一個小時的事情�！�
夏初年握著紙巾的手收緊了一下，帶動了脖子上的傷口。
又是一個來責備她連累了顧臨的人嗎？
就好像顧女士，就好像鐘碩，所有人都在告訴她，離開顧臨吧，不要在連累顧臨了。
“我沒有纏著他不放。”夏初年垂了眼眸，就連指尖也一直絞著被子。
明明，是顧臨不肯放過她。
夏初年的反應太過激動，古老倒是笑了出來，他起身過去將窗子打開，“病房里病菌多，有的時候不只是要曬太陽，還要把陽光放進來�！惫爬险f著，回頭看向了夏初年，“你，就是顧臨的光�！�
夏初年不明所以，看著從窗口回來的古老。
“放心，我沒有讓你離開他，反而，我希望你能好好的陪著她，畢竟，能讓他胡鬧的是你，能阻止他胡鬧的還是你，顧臨一旦胡鬧起來，我哪怕是派一個軍也要把他滅了�！�
古老這話不像是玩笑，反而是透著認真。
夏初年身子再次僵硬了幾分，大概能明白這次的事情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至少比她想象中的要大。
“亦正亦邪，不過一念之間，不偏不倚，你是他的那一念�！惫爬匣厝ピ谙某跄晟磉呑拢邦櫯R是我帶大的，他從五歲就跟著我，你能想到一個五歲的孩子生性有多么的薄涼嗎？”
夏初年能想到，現在的顧臨不也是一副“全世界都和老子沒關系，你們都莫挨老子，莫要靠近污了老子的眼”的姿態么？
“你知道顧臨為什么不喜歡說話嗎？”古老突然開口問道。
不是天性嗎？
“顧臨五歲的時候，和他父母一起被人綁架，讓顧女士拿錢來贖人�！�
夏初年聽著古老的話，隱隱覺得不安。
“然而，顧女士并沒有出現。”
無情自私一直都是顧女士的代名詞，夏初年并不覺得意外。
“后來顧臨的父親帶著他們逃出來，或許是因為害怕，顧臨叫了一聲媽咪，就這一聲，等我們趕到的時候，他父母已經死了。”
夏初年猛然抬頭，眼角肌肉不斷的抽搐。
“有一段時間，顧臨進入了自我封閉的狀態，不說話，不思考，甚至拒絕去接受他父母已經死亡的消息�！�
“應激性選擇記憶。”夏初年知道這個，當人在受到巨大刺激的時候，會選擇把刺激自己的記憶忘記，然后用別的東西來填補這段記憶。
明顯的，顧臨就是這種情況。
他用父母被顧女士軟禁的記憶替代了父母死在他面前的記憶，又或者說，是顧女士給了他一個假的記憶點，讓他主動去帶入進去。
古老點頭，“顧臨是個天才，不管是電子科學，還是邏輯天文，他都有別人比不過的天賦，可惜，他十六歲那年，顧女士還是從我手中把他搶走了�！�
夏初年知道，甚至知道顧女士是用什么辦法把顧臨帶走的。
在顧女士的世界里，只要用的到的，都是棋子。
明顯的，顧臨就是她最大的那一枚棋子。
“顧臨就算是離開，也會一直在我們的監控范圍內，因為這樣的人放出去，不是社會的福氣就是社會的災難，但是你知道一個沒有情緒的人本身就是最難控制的，直到，你出現�！惫爬险f著，看著已經不知道還能說什么的夏初年，“他愿意和你說話，愿意在你面前主動開口，有些人在黑暗中走的久了，看到光總是害怕太多，怕光太刺眼，怕光不是他的，怕光會嘲諷他的黑暗。小姑娘，我第一次看到，原來他也有怕到后退的時候。”
古老走了之后，外面的陽光沒有了窗子的阻攔，就連病房里都是陽光的味道。
夏初年一直盯著外面發呆，雨后的光帶著通透。
第一次有人和她說，你是顧臨的光。
也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說顧臨的過去。
一段，顧臨自己都不知道的過去。
‘愛顧臨’這三個字現在看起來，有些打臉。
口口聲聲愛的，原來也只是他的臉而已。
夏初年起身下床，顧臨就在隔壁病房，只是顧臨傷的比她重，這會兒應該還沒有醒過來。
夏初年過去的時候安迪趴在床邊睡著了，夏初年雙手環胸靠在門上看著里面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顧臨愛她。
可是顧臨真的懂愛嗎？
轉了一圈，遍體鱗傷，他們誰都不懂而已。
顧臨愛她嗎？
愛吧。
只是用錯了方式。
她愛顧臨嗎？
愛！
但是她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
安迪大概是感覺到了有人在打量她，所以醒了過來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夏初年，“夏初年，你醒了？”
安迪挺好的，這姑娘雖然驕縱，但是品性不錯。
就是吧，她如果是走錯了方向，安迪就是根本就走反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