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君庭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到她。
明明這段時間沒有她的任何消息……是他抗拒去聽到，還是因為厲朗沒有提到分毫有關她的事情？
那個原因，重要嗎？
他覺得口干舌燥，不知道該說什么，生平第一次愣在了那里。
他的視線緩慢地從那片花瓣落到了她的臉上，再也沒有辦法挪開。
她似乎消瘦了許多，本來圓潤的臉頰逐漸瘦了下去，可見棱角。那雙眼睛里也散發著看不清的冷，沒有溫柔如水的感覺。
這讓厲君庭不由得想起了她躺在雪里的樣子，蒼白的小臉映著雪，顯得格外的清冷。
厲君庭默默地閉緊了自己的唇。
他不由得把視線往下挪，卻在看到她的小腹時戛然而止。
因為她的小腹有輕微的隆起，也不算是輕微了，而是肉眼可見的隆起，能夠讓人看出里面在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
一股寒氣從他的腳底慢慢往上冒，往他的頭腦里竄，他差點站不住了。
蘇若水見到厲君庭的那一刻，腦子里亂成一團。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木訥的看著他。
驀地，她發現厲君庭似乎在盯著什么看。蘇若水低下頭，看到自己纏了一層腰帶的小腹。
他發現了？不……是他以為是那樣么？
蘇若水想到了自己之前說的話，他肯定是誤會了。
但是她不能解釋，一旦解釋，她所做的一起都會功虧一簣，都會失敗。
她愿意嗎？
蘇若水感到了如鯁在喉，她訥訥了半晌，什么都說不出來。
“你……”
“你……”
他們同時開口，氣氛又變得尷尬起來。
蘇若水垂下眸，低聲道，“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厲少。”
厲君庭翻涌的心緒因為她這句話而平靜了下去，他看著蘇若水，緩緩說道，“我來為母親掃墓。”
蘇若水愣了愣，不由得回頭看向這棵盛開的梅樹。
她伸手將落到了眼前的碎發撩到耳后，道，“打擾了。”
蘇若水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越過厲君庭身旁的時候，她的心陡然提了起來，很害怕。
她在怕他會不會伸手抓住她。
蘇若水不敢靠近他，因為她怕自己會崩潰，如果她真的崩潰了……就會暴露自己真實的想法。
但是她驀地腳下一滑，身體往前傾去。
厲君庭一把撈住了她，剛好碰到了她濕漉漉的頭發，霎時愣住了。
蘇若水抬起頭看進他的眼睛里，黑魆魆的眼眸里不知道寫滿了什么情緒。
她的手指輕輕顫了顫，下一刻立刻按住了他的胸膛，想要推開他。
“放開我。”她的嘴唇輕輕顫抖著。
“你淋雨了。”厲君庭低聲道，“都……都是當媽媽的人了，為什么這么不愛惜自己？江硯丞呢？他知道你這么做了嗎？你為什么要到這里來，你來這兒見誰？”
蘇若水只覺得眼前一片發黑，她再度說了一次，“放開我。”
厲君庭將她扶了起來，蘇若水立刻掙脫了他。
雨后的階梯很滑，為了不再摔倒，蘇若水干脆把高跟鞋脫了，她飛快地往下面跑去。
厲君庭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了她的發夾，剛好散開了她海藻般的黑色長發。
蘇若水驚恐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黑色的長發映襯著她雪白色的肌膚，如同鬼魅一般。
她迅速的消失在了他的視野里。
厲君庭看著她的身影慢慢變成了微不可見的小點，他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葉子發夾。
這么害怕么？是擔心……擔心他把那個孩子弄沒么？
他怎么可能會這么做。
厲君庭的手掌心慢慢地握緊了，將葉子發夾緊緊地握住。
驀地，一陣清風吹來。他回過頭去看梅樹，沉默了半晌，才慢慢的繞到了梅樹后面。
原來那后面有一個墓碑，上面刻的就是“慈母李念慈之墓，兒厲君庭立”。
……
蘇若水急匆匆地離開了圣女陵園，打車回到了公寓。
幸好她回來的時候江硯丞還在睡覺，沒有發現她淋了一身的雨。
蘇若水連忙鉆進臥室洗了個熱水澡，還把身上獨屬于陵園的爐香味全都洗去。
她甚至隱約聞到了那個人身上清冷的薄荷味，不由得抱著自己打了一個冷顫。
他一定誤會了，肯定是的，從他眼眸深處能夠看到失望。
當他指責她是一個何其殘忍的人時，蘇若水的心就在顫抖。
她并不是那么殘忍的人，她也心疼那個死去的孩子，可是她能做的只有為他報仇。
而現在她做到了，卻不能在他的懷里痛快的哭一場，痛快地說“我終于為他報了仇”。
因為她還沒有徹底達到復仇的目的。
蘇若水覺得自己失去了很多，都是她親手放棄的，她沒有任何資格哭泣，沒有任何資格憐憫自己，因為這都是她的選擇。
凡是自己親手而為的，都沒有任何資格后悔。
蘇若水很清楚這個道理。
她洗完了澡，推開門出去，恰好聽到了江硯丞的一聲低吟，他似乎醒過來了。
“阿若？”
他昏昏沉沉的爬了起來，揉了揉很痛的頭，那是宿醉的后遺癥。
“現在幾點了？”
蘇若水擦著濕漉漉的頭發，站在門口，道，“剛好是下午兩點，你已經睡了好幾個小時了。”
“是么？”江硯丞沉默了一會兒，“父親有沒有打電話來？”
蘇若水愣了愣，道，“……這，我不知道，我剛剛出去了，你看看？”
江硯丞去翻手機，才發現自己忘了充電，連手機快沒電都不知道，這會兒已經黑屏，不知道關機多久了。
他連忙插上充電線，打開手機，不到一會兒就好幾十條微信跳了出來。
除了公司的人找他，朋友也在找他。
【聽說你那邊出大事了？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你人呢？】
【伯父打到我這里來了，問我你在哪里，我說你和我們散了之后就回家了，看起來他很不高興啊，你干了什么事？】
【我靠，你們家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啊！快點去看新聞啊，你們家上新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