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的手指在距離她臉頰三厘米的時候停下來了。

他打量著她臉上的傷口，說：“這張臉也受傷了，不過我不怎么喜歡，不如這個傷口別管了？就讓他這樣腐爛，流膿，最終無可救藥怎么樣？”

蘇若水嗤地一笑，“你是在說你自己的人生嗎？”

陸天梵眼睛微微亮了一下，緩緩笑起來。

他把藥膏糊到了蘇若水臉上，也不停留，身體一仰坐了回去。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藥箱里的藥物，話里帶著一絲笑意，“你看看你，有的時候蠢得無可救藥，有的時候卻能夠一擊命中。”

或許他的確是厭煩了曹歆的處處順從。

多無趣。

蘇若水正要開口，突然陸天梵眉頭一皺，豎著耳朵聽了起來。

“什么聲音？”

他說完，就要站起來去一探究竟。

不可以！

蘇若水眼看著他就要走了，情急之下，直接拉住了他的手。

陸天梵停下腳步，詫異的看著她的手，挑了挑眉。蘇若水嚇了一跳，連忙把手收了回去。

她想到了他和江敬安的對話，厲氏集團的產業他居然一分不要，全都給江敬安。

“你想得到望京的軍權。”她開口道。

陸天梵挑了挑眉。

他重新坐下，剛才的聲音已經不見了，他也不糾結，接著和蘇若水聊天。

“對，沒錯。你能否想到，我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兒，一步步爬到這個位置。現如今巽江所有的權利，都在我手里握著。那些以前瞧不起我的老不死們，現在反而要跪下求我。”

說到這里，他唇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

一無所有的……孤兒。

蘇若水突然想到了夕陽西下，母親回家時會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而他竟然是一個孤兒……

陸天梵驀地問她，“你覺得你以前窮困潦倒嗎？”

蘇若水愣了愣，才回答，“不覺得。”

她輕聲說，“我有媽媽陪著我。”

陸天梵聽了，冷冷一笑。

他雙手按住了椅把，青筋暴起，臉上卻已然平靜無波，可是那眼睛很可怕，仿佛要吃人一樣。

“那是你從我這里偷過去的！蘇若水，真正屬于你的人生是家破人亡，甚至是跟著你的家人一起被殺死。”

蘇若水打了一個冷顫。

她沒有辦法反駁他，因為他說的都是事實。

陸天梵繼續說道，“你從我這里偷走了本該屬于我的人生，那他不應該還我一點什么？”

如果說一開始只是為了拖住陸天梵。

那么現在蘇若水真的被代入這場對話里了，她仿佛是一個罪人，站在罪人席上，聽著對面的受害者指證她。

字字泣血。

她沉默了半晌，才低低地說，“我并沒有選擇權。”

蘇若水深吸了一口氣，解釋道，“當初你我都是襁褓中的嬰兒，雖然我也反對母親的這種做法，但是她畢竟養育了我十多年……我沒有這個權力去判斷它的對錯。”

陸天梵聽了，笑了笑。

“那我現在給你一個權利，你現在有選擇權了。”

選擇權？

蘇若水詫異地看著他。

陸天梵緩緩道，“你是要繼續當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貨，還是要和我一起，聯手推厲家。”

推翻……厲家？！

這不應該是他對江敬安說的話嗎？蘇若水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陸天梵居然會拋出這樣的橄欖枝。

他繼續說道，仿佛是在用蛇果誘惑這個愚蠢的夏娃，“你最好想清楚。”

“我想要的是權位，至高無上的權力。可是你就不一樣了，你難道要選擇忘記到底是誰殺了你全家嗎？”

蘇若水身體一震。

家仇，是她一直都在下意識逃避的事情。她可以接受自己不是蘇心的親生孩子，可是讓她接受自己的家人……全都被殺了。

這是多么殘忍的事實。

更殘忍的是，她沒有力量去報復仇人。哪怕有，要她去報復自己深愛的男人，不啻于報復她自己。

陸天梵饒有興致地欣賞蘇若水的表情。

他哈哈大笑起來，“哈哈，看樣子你還是不相信我講的？但是我知道你救了秦毅……去他的身上尋找答案，怎么樣？”

秦毅。

其實蘇若水已經在從秦毅的身上尋找答案了，DNA鑒定結果一出來，她就能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可之后怎么辦？她不敢想。

陸天梵沒有錯過從她眼睛里流露出來的一絲痛苦，這令他分外的愉悅。

“不要這副表情，如果你真的害死自己全家的仇人在一起，你也對不起蘇心對你的教導呀。”

驀地，他又聽到了很細碎的一點聲音，不由得皺眉，“哪來的聲音。”

應該去看看。

陸天梵站了起來。

蘇若水也跟著站了起來，這次她干脆捧住了陸天梵的臉，或許是太過著急了，咬字都不清晰，“你說的對！”

大眼瞪小眼。

曹歆還沒對他做過這種事情……陸天梵也不抗拒，就這樣被她捧著臉，雙眸看著她的。

蘇若水突然意識到她這樣太古怪了，答應的太快了，一點都不真實。

她唇瓣囁嚅，慢慢說，“如果，如果我真的答應和你站在統一戰線的話……你能給我什么？”

她松開了手。

陸天梵卻抓住她的手，緩緩道，“凡是你想要的，我都能給。對待另一個自己，何必吝嗇呢？”

蘇若水聽了，苦笑道，“這么看來，你也不過是在我身上找尋另一個人的影子。只不過那個人是你自己而已。”

“沒錯，就是這樣。”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蘇若水，驀地目光落到了她的唇瓣上，低低地說，“既然你這么說了，總要做一點表率吧？”

什么？

蘇若水楞了一下，下一刻便被他封住了唇。還是像那天那樣粗暴，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這次的親吻像風暴一樣席卷而來，蘇若水回過神來，旋即用更大的力氣推開了他。

陸天梵的身體似乎不怎么好，他又被推開了，一下子坐在了沙發上。

氣惱。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著蘇若水嘴唇上的那一點猩紅，說，“你很厭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