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糟糕？

從他口里說出這樣的話，就跟做夢一樣。

仿佛又是那個十六歲的少年，他是脆弱的，總讓蘇若水忍不住心疼。

蘇若水握緊了拳，許久才說，“我這個人比較圣母，那天恰好就同情了你，這個理由夠嗎？”

她覺得再繼續(xù)和他說下去，肯定沒有辦法保持冷靜。

她不想這樣。

蘇若水一下站了起來，因為長時間坐著，她差點因為腿麻摔到了。

厲君庭伸手去扶她，卻被她的手甩開。

他空蕩蕩的手停在半空，有點尷尬。蘇若水沒有錯過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復雜，她抿了抿唇，“我不想和你說這些了，我要離開這里。”

可厲君庭也站了起來，他拉住了蘇若水的手腕，“先別走。”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要這么做。

蘇若水氣結(jié)，“你……”

她甩不開他。

就連現(xiàn)在甩開他離開，蘇若水都覺得很難。所以他為什么要挽留？這根本是他的錯。

厲君庭腦子里亂成了一團。

剛剛有一瞬間他很惘然，眼前的畫面好像扭曲了一秒。然后那個幻影又出現(xiàn)了，她把手覆蓋在了厲君庭的手背上。

屬于“蘇若水”的聲音在耳畔回旋，“你為什么要留下她呢？讓她走不好嗎？這個世界里干干凈凈的只有我們不好嗎？還是說你已經(jīng)不再愛我了？”

厲君庭厭惡這樣的幻覺，之前他有多著迷，如今就有多厭惡。

為什么他看到的會是這樣的“蘇若水”？

他皺眉，看向一旁，眼神里有一絲狠厲，“放手，你不是她。”

蘇若水心里咯噔一下。

她見過他這個反應。

想到這里，她也顧不得離開了，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問，“你又怎么了？”

厲君庭還沒說話，蘇若水急攘攘地又問道，“告訴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你總是在看著我的時候發(fā)呆？那里沒有人，你到底在看誰？”

“我……”

他欲言又止。

心理斗爭不過一秒而已，厲君庭如實告訴她。

“我產(chǎn)生了幻覺。”

蘇若水詫異道，“是誰的幻覺？”

“……”他不語。

可是她也猜到了，他能看到誰呢？

厲天雄，李念慈，……她。

巨大的痛苦突然席卷了蘇若水。

明明她就在眼前，他卻被一個幻覺給纏住了。蘇若水從沒見過這樣的厲君庭，就像個無助的孩子。

他看著幻影的時候，眼睛是失焦的。

她幾乎就要忍不住說出實話了，可是很多事情突然之間逼著她理智地對待。

蘇若水別過了臉，“所以她跟你說什么？她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除了她之外……還有別人嗎？”

“你怎么知道？”厲君庭疑惑道。

“我猜的。”她輕輕地說。

厲君庭突然笑了笑，“只是幻覺而已，也算不上什么。”

他這樣的態(tài)度讓蘇若水很生氣。

她用質(zhì)問的語氣說道，“厲君庭！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沉湎于那種幻覺了？所以，才會任由自己一直這樣病下去？”

換成別人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這會兒只會被楚煉抓出去。

但厲君庭看著蘇若水，驀地有一股巨大的滿足感。

這種滿足感不像幻影帶來的，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對她的執(zhí)著。認為她是最好的替身……不，認為她就是她。

他嘆了口氣，“你是什么立場，以什么樣的態(tài)度，以什么樣的語氣來對我說這種話呢？”

蘇若水愣了愣。

她嘟囔道，“你救了我……我也不是什么恩將仇報的人。”

“難道你可以幫我嗎？那你告訴我，那一個月在小島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厲君庭低聲道。

蘇若水微微一怔。

她注定要守著那個秘密，如果她不愿意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他，自然也不會把她破綻百出的那段故事告訴他。

她唇瓣囁嚅，就像一個突然沒氣的氣球，瞬間垮了下來，“……什么都沒發(fā)生。”

厲君庭聽出她的隱瞞和拒絕，倒也不惱。

他只是笑了笑，顯得有點悲愴。

“是嗎？”

蘇若水喉頭滾動。

她寧愿看到他瘋狂的樣子，也不愿意看到他這樣……就像遍體鱗傷的野獸放棄了掙扎，而曾經(jīng)的他明明是獅群的王。

蘇若水笑了，合著眼淚吞下滿腹的心酸。

“厲先生，你要相信，你竟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肯定是不會害你的。”

厲君庭看著她的眼睛，“但是你會撒謊。”

他一字一句說道，“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開始，你就一直在撒謊。”

蘇若水愣了愣。

她訥訥，半晌，“難道不是因為厲先生步步緊逼嗎？我說過，我根本不想當那個人的替身。”

厲君庭看著她。

他輕聲問道，“那么你又為什么要……接近我呢？”

說完，他嘲諷地笑了笑，“難不成又是為了江硯丞？看來江小姐為了你的丈夫，很能犧牲。”

蘇若水心里一陣刺痛，問，“你何必說這種話諷刺我？”

聽了她的話，厲君庭笑道，“如今又說我在諷刺你了……我沒有在諷刺你，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江若，我救了你兩次，不會再救你第三次。”

“我會把恩情記在心上的。”

“是嗎？我倒希望你不要記住，也不要總是想著報恩什么的。這樣會讓我誤以為，你其實很在乎我。”

一室靜謐。

她不在乎嗎？她就是因為太在乎他了，才沒有辦法放手，一直讓自己陷在這里出不去。

她就是太在乎他了。

蘇若水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有沒有人可以控制住她的手腳，她的思想，不要讓她繼續(xù)在這份沒有希望的愛里沉淪？

這時，楚煉又進來了。他剛剛出去巡視了一圈，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兄弟們都在問，到底什么時候突擊。

現(xiàn)在有微微細雨，天空又是烏云密布，是動手的好時候。

要是等到天亮，那就沒用了。

看見蘇若水和厲君庭僵持著，他又皺眉，但還是識相地沒有議論。

“閣下，現(xiàn)在是最好的時機，不能再等了。”

厲君庭當即松開了蘇若水，還將她往門口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