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

蘇若水慢慢地回過頭去，但是從這個角度看去，還是能看到他微微翹起的嘴角。

厲君庭頗有幾分窘迫地輕輕咳了咳，欲蓋彌彰似的說，“……包裝不好。”

她也若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嗯，是挺不好的。”

“……”

他默默地去找來掃把把地上的薯片掃干凈了，拿過一包又重新拆開。這一次倒是很小心，沒有把薯片灑了一地。

蘇若水悄悄的回頭看他，他一抬頭，她立刻像做賊一樣收回視線。

原味薯片，有點咸。

厲君庭嚼了一口，慢吞吞地吃下，然后又拿起一片繼續吃，吃著吃著似乎有點走神了，想到了一些別的事情。

“味道怎么樣？”

蘇若水的聲音陡然響起，他回過神來，說，“還可以。”

他不是第一次吃零食，但上一次吃零食是什么時候，他也記不起來了。現在似乎回憶起了這個味道，不是很熟悉。

厲君庭把手中的薯片遞了過去，蘇若水接過吃了起來，說，“還是這個牌子的薯片好吃。”

他在蘇若水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問，“你經常吃這些嗎？”

她不由得回憶起了以前的事情，搖搖頭，“也沒有，畢竟這些零食還蠻貴的，我以前也嘴饞過，可是看到價錢之后就跟自己說，媽媽賺錢不容易，這些東西也不能填飽肚子，還是不要買了。”

厲君庭眼里出現了狐疑，“你以前，過的是這種生活？”

蘇若水愣了愣，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是她心中又想，反正他不會記得，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重要嗎？

“是啊，我以前過的就是這種生活，和你完全不一樣。厲少從小住在別館里，就算是出國了，過的生活總是比別人好的。”她故意用玩笑的語氣說道。

厲君庭聽了，沉默了一會兒，說，“很無趣。”

“我的飲食都是由厲朗負責，他們都說我是天才，其實不是這樣。十三歲進劍橋……也要付出很大的努力。那時胃口就很差，后來接受了厲氏部分家族企業的事務，三餐不守時，漸漸落下的胃病。可就算是這樣，那些場合，也沒什么意義。”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這些事情他從沒跟任何人說過。

但今夜月色很美，看著眼前以放松的姿勢躺在沙發上的人，他驀地有了幾分傾訴的欲望，把自己深藏在心中的那些事都說了出來。

“為了厲氏的注資，他們什么都做得出來。曾經有一次，有人送了一個女人到酒店套房。難道他們以為用美色就能成事嗎？難怪一個個都是酒囊飯袋。利益在前，看的當然是不是能夠互惠。”

一個女人而已，難道他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原則？所以，他命人把那個女人裹住扔到樓下，至于想用這個辦法獲利的蠢貨，當然什么都得不到，除了破產。

“還有這種事？”蘇若水面露驚訝之色，“那為什么……”

為什么你又要接受“蘇若水”這份禮物呢？

蘇若水沒有把話說出來，她知道眼前的厲君庭根本不記得這些事。此時的他，依然是純粹的。

如果能夠一直都這么純粹，該多好。

厲君庭突然聲音一沉，問道，“……他寫道，你很愛你的丈夫，江硯丞？”

他指的是十六歲的厲君庭。

蘇若水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動作流露出了一種抗拒的意味，說，“我的確很愛他，我想和他渡過此生，只有彼此的日子，是最幸福的。”

一室沉默。

明明是在撒謊。

厲君庭突然覺得很無趣，他不想再繼續這種對話了。像這種問題，他在日記里說了很多遍，也說了，她是一個愛撒謊的女人。

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他站了起來，說，“我回房間去了。”

蘇若水也察覺到了他心情的不快，可是她沒有開口留住他。眼看著他走上樓梯，她抱著貓倚著沙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厲君庭回到自己的房間后，拿出了手機。

他憑借著自己的印象，撥通了一個神秘號碼，聽到那邊傳來了一聲“喂”時，他頓了頓，小心地問，“楚煉？”

“你……”那邊傳來了一個字，過了一會兒，才聽清楚楚煉疲憊卻欣喜的聲音，“你果然還活著！”

“當然了，我怎么會死。”他淡淡地笑道。

楚煉深吸了一口氣，把激動的聲音壓了下去，依舊是那個冷靜的嗓音，“你現在在哪里？我立刻通知厲朗。”

厲君庭說：“先別告訴他，我臨時還有事情要做。打給你，是為了問問你，厲天雄，真的死了嗎？”

楚煉察覺到了他話里的古怪之處，問，“你怎么問這個問題？他早就死了，死了七年了，為什么這么說？”

真的死了。

厲君庭握著手機的手驀地一緊，追問道，“真的死了？確定是他？DNA查過了嗎？尸體檢查過了嗎？真的，是他？”

楚煉確定厲君庭有問題，話里不免染上了一絲懷疑和焦急，“阿庭，你怎么了？”

厲君庭抿唇，良久，才說，“我失憶了，現在，我只有到二十歲的記憶。而且，停留在了計劃逼進別館的那一天。”

如果厲君庭這一覺沒有讓他“穿越”到了七年后，他醒來之后的第一件事會是打給楚煉，最后確認一次的明天計劃。

楚煉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但他接受的很快，一會兒就冷靜了下來，問，“那你現在是什么情況？能夠重新想起來嗎？”

“只是腦內有血塊壓迫了神經，只要取出來就可以了。”

“什么時候做手術。”

“六天后。”

“為什么要等到六天后？！”楚煉訝異地問道。

“因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厲君庭低聲道，又重復了一遍，“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

楚煉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改變他的決定，不管是幾歲的他，因為這就是厲君庭。他是如此的固執，有時為了成全他的固執，甚至要犧牲一切。

“你需要我做什么？”楚煉問。